1
雷軍在變, 是變好還是變壞, 仁者見仁。
2016 年的小米年會上, 雷軍說, “年初, 我們定了一個 8000 萬台的銷售預期, 不知不覺我們把預期當成了任務。 我們所有的工作, 都不自覺地圍繞這個任務來展開, 每天都在想怎麼完成。 在這樣的壓力下, 我們的動作變形了, 每個人臉上都一點一點失去了笑容。 ”
於是, 雷軍提出, “所以我們定下了 2016 年最重要的戰略:開心就好。 我們決定繼續堅持‘去 KPI ’的戰略, 放下包袱、解掉繩索, 開開心心地做事。 ”
2016 年, 眨眼既逝。
在 2017 年的年會上, 過得並不太開心的雷軍畫風大變, 他說, “天上不會掉餡餅, 擼起袖子加油幹。
雷軍為小米定了一個小目標, 它被定格在一幅如天空般遼闊的大螢幕上:“小米整體收入破千億元。 ”
千億就是 KPI, KPI 就是績效。
你在, 或不在, 它都在這裡。
2
“績效管理”這個概念是在 20 世紀 70 年代後期,
在德魯克和丹尼爾斯的理論框架中, 績效管理是一個完整的系統, 它把員工績效和組織績效相結合, 將績效管理提升到戰略管理層面。 KPI 衡量重點經營活動, 不反映所有操作過程, 有利於公司戰略目標實現。
也就是說, 績效管理是一個隻重結果, 而開放執行過程的目標治理模式。
整個 20 世紀的下半葉, 是績效主義的繁榮時期, 所有企業英雄都是績效達人。 曾被公認為“世界第一經理人”的通用電氣前 CEO 傑克·韋爾奇, 在自傳中就清晰地寫道:“如果說, 在我奉行的價值觀裡,
對績效主義的反動, 是從一個績效的失敗者開始的。
2006 年, 索尼前常務董事天外伺郎發表了一篇文章《績效主義毀了索尼》, 在他看來, 索尼引入美國式的績效主義,
在上世紀 80-90 年代, 索尼因半導體收音機和答錄機的普及, 實現了奇跡般的發展。 但是到了 2006 年, 索尼已經連續 4 年虧損, 2005 年更虧損 63 億美元。
天外伺郎將失敗的根源歸結於績效主義。
——績效改革, 使索尼子公司總經理要“對投資承擔責任”, 這就使得他們不願意投資風險大但是對未來很重要的技術和產品, 而更願意做那些能夠立竿見影又沒有多大風險的事情。
——績效制度的引進讓每個業務單元都變成獨立核算經營公司, 當需要為其他業務單元提供協助而對自己短期又沒有好處的時候, 大家都沒有積極性提供協作。 為了業績, 員工逐漸失去工作熱情, 在真正的工作上敷衍了事,
天外伺郎的觀點, 如同在全球管理界投放了一枚震撼彈, 它幾乎摧毀了製造業者的價值觀基石。 3
任何名詞一旦被綴之以“主義”, 便鑲嵌上了意識形態的意味, 從而具備了強烈的排他性。
二十世紀的一百年, 無疑是管理學的一百年,從福特工作法到美國式公司治理制度,從德國車間到豐田生產線,種種管理理念及模式上的變革,推動了工業文明的繁榮。
然而,進入本世紀之後,隨著互聯網經濟和新的風險投資模式的興起,韋爾奇所謂的“企業經營的成功推動力”發生了變化,相比於內部管理,商業模式的創新、新技術應用以及資本經營,顯然起到了更為顯赫的作用。
在中國企業界,對績效管理的揚棄便是由互聯網人發動的,進而蔓延到整個實體經濟領域,而這個過程又呼應於數位化轉型的大潮流。如同人在遭遇挫折時會懷疑自我價值一樣,一家企業在面對重大的生態型變化時,會否定既有的制度安排,在極端狀態下,會否定存在的一切。
在十年後的今天,重新回望天外伺郎的觀點,有三個角度可以進行認真的商榷:
其一,索尼的衰落,是績效管理導致的結果,還是決策層戰略安排的失誤。
過去十年,韓國三星的崛起與索尼恰成反例,它同樣執行的是美國式的績效薪酬制度。李健熙將經營權和責任全部分配給具有專業資質的各子公司社長,只對各子公司經營層實行的是“明確經營的完全責任、賦予履職的足夠許可權、按照績效獎勵團隊”的管理模式。在三星經驗中,績效薪酬有力地扭轉了原有的僵化體制、啟動分子公司經營團隊,助推三星新經營轉型的目的。
在亞洲地區,臺灣的富士康和大陸的華為,無一不是績效主義的忠實執行者,甚至,他們引入了更為嚴格的軍事化管理模式,將績效目標的實現推向極致。
其二,互聯網公司的成功,是去 KPI 的勝利,還是新的績效目標管理的結果。
無論是 Facebook 、亞馬遜還是中國的 BAT ,無一不是強績效型企業,所不同的是,它們的績效目標並不僅僅是利潤,而更是用戶,用戶的數量、留存率、活躍度、獲客成本及客單價。
也就是說,互聯網公司的績效模型是以使用者為核心而展開,而索尼、GE 等製造企業的績效模型是以商品為核心的。
關鍵不是沒有 KPI ,而是 KPI 的指向體發生了微妙的改變。而無論如何變化,績效以及與績效相關的數目字管理,仍然是企業治理的基礎性工作。
其三,索尼的總經理們“不願意投資風險大但是對未來很重要的技術和產品”, 是績效目標造成的,還是組織模式落後造成的。
互聯網改變了資訊流動的方式,進而改變了企業運營的模式和對效率的定義,這個變化對企業的組織架構提出了嚴峻的挑戰,越是大型的企業遭遇的困難越大。
企業內部創新能力的激發,並不以放棄管理、特別是放棄績效管理為代價,而是應該在組織模式上進行自我革命,形成目標高度一致、功能耗散協同、管理空前扁平、自我驅動的特種兵機制。
組織架構的變革意味著權力的放棄和重組,在進化的意義上,這是最為致命的,甚至,失敗是大概率事件。這也是為什麼包括諾基亞、GE 、西門子等優秀公司陷入困境的原因。4
當雷軍在 2017 年的年會上,為小米定下千億“小目標”的時候,我們似乎看到了一位反叛者的皈依。
績效主義的回歸以及對績效的重新解讀,意味著互聯網思維與新工業革命的融合,前者成為後者的基礎設施。
雷軍式的皈依不是回到從前,而是可能帶來新的績效管理的嘗試。在管理學創新停滯了十多年之後,新的範式變革已經悄然發生,有意義的是,這一次,中國企業有可能成為最激進的實驗者。
無疑是管理學的一百年,從福特工作法到美國式公司治理制度,從德國車間到豐田生產線,種種管理理念及模式上的變革,推動了工業文明的繁榮。然而,進入本世紀之後,隨著互聯網經濟和新的風險投資模式的興起,韋爾奇所謂的“企業經營的成功推動力”發生了變化,相比於內部管理,商業模式的創新、新技術應用以及資本經營,顯然起到了更為顯赫的作用。
在中國企業界,對績效管理的揚棄便是由互聯網人發動的,進而蔓延到整個實體經濟領域,而這個過程又呼應於數位化轉型的大潮流。如同人在遭遇挫折時會懷疑自我價值一樣,一家企業在面對重大的生態型變化時,會否定既有的制度安排,在極端狀態下,會否定存在的一切。
在十年後的今天,重新回望天外伺郎的觀點,有三個角度可以進行認真的商榷:
其一,索尼的衰落,是績效管理導致的結果,還是決策層戰略安排的失誤。
過去十年,韓國三星的崛起與索尼恰成反例,它同樣執行的是美國式的績效薪酬制度。李健熙將經營權和責任全部分配給具有專業資質的各子公司社長,只對各子公司經營層實行的是“明確經營的完全責任、賦予履職的足夠許可權、按照績效獎勵團隊”的管理模式。在三星經驗中,績效薪酬有力地扭轉了原有的僵化體制、啟動分子公司經營團隊,助推三星新經營轉型的目的。
在亞洲地區,臺灣的富士康和大陸的華為,無一不是績效主義的忠實執行者,甚至,他們引入了更為嚴格的軍事化管理模式,將績效目標的實現推向極致。
其二,互聯網公司的成功,是去 KPI 的勝利,還是新的績效目標管理的結果。
無論是 Facebook 、亞馬遜還是中國的 BAT ,無一不是強績效型企業,所不同的是,它們的績效目標並不僅僅是利潤,而更是用戶,用戶的數量、留存率、活躍度、獲客成本及客單價。
也就是說,互聯網公司的績效模型是以使用者為核心而展開,而索尼、GE 等製造企業的績效模型是以商品為核心的。
關鍵不是沒有 KPI ,而是 KPI 的指向體發生了微妙的改變。而無論如何變化,績效以及與績效相關的數目字管理,仍然是企業治理的基礎性工作。
其三,索尼的總經理們“不願意投資風險大但是對未來很重要的技術和產品”, 是績效目標造成的,還是組織模式落後造成的。
互聯網改變了資訊流動的方式,進而改變了企業運營的模式和對效率的定義,這個變化對企業的組織架構提出了嚴峻的挑戰,越是大型的企業遭遇的困難越大。
企業內部創新能力的激發,並不以放棄管理、特別是放棄績效管理為代價,而是應該在組織模式上進行自我革命,形成目標高度一致、功能耗散協同、管理空前扁平、自我驅動的特種兵機制。
組織架構的變革意味著權力的放棄和重組,在進化的意義上,這是最為致命的,甚至,失敗是大概率事件。這也是為什麼包括諾基亞、GE 、西門子等優秀公司陷入困境的原因。4
當雷軍在 2017 年的年會上,為小米定下千億“小目標”的時候,我們似乎看到了一位反叛者的皈依。
績效主義的回歸以及對績效的重新解讀,意味著互聯網思維與新工業革命的融合,前者成為後者的基礎設施。
雷軍式的皈依不是回到從前,而是可能帶來新的績效管理的嘗試。在管理學創新停滯了十多年之後,新的範式變革已經悄然發生,有意義的是,這一次,中國企業有可能成為最激進的實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