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爺爺
作者:郭卉
此次離鄉返津前, 我84歲的爺爺正住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 晚上, 我給他送去家裡做好的營養餐, 隔門交給裡面值守的年輕護士, 護士接過來, 立刻把我拒之門外。 重症監護室不是探視時間是不允許家屬進入的, 而我則想方設法再看一眼爺爺。 約摸飯已吃完, 我偷偷從旁門的一個小通道進入爺爺的病房外, 輕輕擰一擰門鎖, 護士察覺, 開出一條門縫, 我趕緊請求:讓我再看一眼我爺爺吧, 我明天就要回天津了。 善良的小姑娘默許了, 開啟半扇門, 依然不讓我進入, 只許在門口觀望。
這已經是我烈士暮年的祖父, 我垂垂老矣、垂垂病矣的祖父。 想想一身戎裝的他曾經那麼英氣勃勃、俊朗帥氣, 真的感歎歲月的無敵。
家裡保存著許多幾十年前的老照片,
我從小到大, 和爺爺在一起的時間不多。 當年媽媽在父親的部隊浙江舟山東海艦隊司令部醫院裡生下我, 後乘船到寧波的奶奶家坐月子。 爺爺得了我這個長孫女並不嫌棄是個丫頭,
爺爺一生寬厚待人, 從不與人爭執, 凡事容讓當先, 在同仁共事、朋友交好中贏得了絕好的口碑。 可他對待自己的兒女卻是嚴格自律, 從不徇私。 有一件事成了奶奶心頭抹不去的怨憤。
離休後的爺爺解甲歸田, 回到故鄉, 他喜歡自己的一方田園, 喜歡清心平淡的生活, 在院子裡種花種菜, 自得其樂。 他自作七絕詩, 親筆題寫在影壁牆上,
爺爺奶奶自少年結髮到如今, 已經相攜著走過了70個春秋。 比爺爺大一歲的奶奶依然頭腦清楚, 身體健朗, 爺爺則日漸老態龍鍾, 大不如前。 我每次見到他, 腦子裡總回想照片上那個英俊威武的、小時候對我笑容可掬的, 就是如今行動遲緩、目光茫然地爺爺。 奶奶現在是爺爺的拐棍兒和守護神。爺爺遇到所有問題,都會是對奶奶一聲呼喚:“老李——!”奶奶則一串碎步跑到他跟前。也許在爺爺腦子裡,這聲“老李”是最直接最現成的。從他們那裡,我真正看到了結髮老伴攜手夕陽的寫照。
爺爺奶奶老了,我在家的時候看他們就多了些。每次我一進院子,先是高高喊一聲:“奶奶!”“哎!”即刻便有奶奶應聲從屋裡出來。奶奶聲音洪亮,氣力不衰,樂呵呵的招呼我。走進屋裡,爺爺永遠坐在他靠西牆的八交椅上,我喊一聲:“爺爺!”爺爺眼睛看不清,聽聲音知道是我,緩緩地應一聲:“卉卉啊。”我湊近前去:“嗯,是我。”爺爺不和我多說話,他一生沉默寡言,老來更是沉默不語。我喜歡聽奶奶講家族的史話故事,爺爺一旁似聽非聽,一言不發,不做任何評論,只是他還會用顫巍巍的手把蘋果梨子推到我面前關照我吃。雖然我已經是不惑之年,可是還有爺爺奶奶可以到膝前看望,真是一種不可多得的幸福。我恍然覺得,我還是那個每年去寧波的閣樓上在全家人手心裡蹣跚懵懂的小丫丫,爺爺那健朗明快的笑容也依然鮮活。
此次暑期在家,奶奶堅持要讓我過去吃餃子。我和媽媽兒子都去了。院裡的葡萄熟了,一串串垂掛在濃密的架下。天空落著淅瀝的小雨,我躲在葡萄架下,伸手一顆顆地摘選著紫紅的葡萄,剝了皮填在嘴裡。甜蜜的汁液、滴落的雨珠一起浸潤著我,一時間,少年的情景瞬間在我的腦海裡重現,我仿佛回到了那天真率性的年月。堂前的祖父祖母,父親母親,那溫暖的懷抱依然圍攏著我,我仍然有被遮護的高高的穹廬,被寬容放任的青青園地。見著眼前的兒子,竟不知我倆誰在童年。…… ……
……
每天關注著爺爺的病情,聽母親說,爺爺近來一天好似一天了,我們都感欣慰。眼看就要中秋了,正好是奶奶85歲的生日,我祈願著他們相攜相伴著走過更長的團圓歲月,希望高堂之上常有他們端坐在那裡的幸福的充盈,期待著再回鄉能聽到爺爺那聲遲緩的回應:“卉卉啊。”
奶奶現在是爺爺的拐棍兒和守護神。爺爺遇到所有問題,都會是對奶奶一聲呼喚:“老李——!”奶奶則一串碎步跑到他跟前。也許在爺爺腦子裡,這聲“老李”是最直接最現成的。從他們那裡,我真正看到了結髮老伴攜手夕陽的寫照。爺爺奶奶老了,我在家的時候看他們就多了些。每次我一進院子,先是高高喊一聲:“奶奶!”“哎!”即刻便有奶奶應聲從屋裡出來。奶奶聲音洪亮,氣力不衰,樂呵呵的招呼我。走進屋裡,爺爺永遠坐在他靠西牆的八交椅上,我喊一聲:“爺爺!”爺爺眼睛看不清,聽聲音知道是我,緩緩地應一聲:“卉卉啊。”我湊近前去:“嗯,是我。”爺爺不和我多說話,他一生沉默寡言,老來更是沉默不語。我喜歡聽奶奶講家族的史話故事,爺爺一旁似聽非聽,一言不發,不做任何評論,只是他還會用顫巍巍的手把蘋果梨子推到我面前關照我吃。雖然我已經是不惑之年,可是還有爺爺奶奶可以到膝前看望,真是一種不可多得的幸福。我恍然覺得,我還是那個每年去寧波的閣樓上在全家人手心裡蹣跚懵懂的小丫丫,爺爺那健朗明快的笑容也依然鮮活。
此次暑期在家,奶奶堅持要讓我過去吃餃子。我和媽媽兒子都去了。院裡的葡萄熟了,一串串垂掛在濃密的架下。天空落著淅瀝的小雨,我躲在葡萄架下,伸手一顆顆地摘選著紫紅的葡萄,剝了皮填在嘴裡。甜蜜的汁液、滴落的雨珠一起浸潤著我,一時間,少年的情景瞬間在我的腦海裡重現,我仿佛回到了那天真率性的年月。堂前的祖父祖母,父親母親,那溫暖的懷抱依然圍攏著我,我仍然有被遮護的高高的穹廬,被寬容放任的青青園地。見著眼前的兒子,竟不知我倆誰在童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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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關注著爺爺的病情,聽母親說,爺爺近來一天好似一天了,我們都感欣慰。眼看就要中秋了,正好是奶奶85歲的生日,我祈願著他們相攜相伴著走過更長的團圓歲月,希望高堂之上常有他們端坐在那裡的幸福的充盈,期待著再回鄉能聽到爺爺那聲遲緩的回應:“卉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