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七年三月庚寅,
初二日】
崇禎皇帝在中極殿召見文武大臣, 討論對策。
參加朝見的一共有三十多人, 崇禎皇帝問起如何應付當前的危局, 大臣們“漫應支吾, 無他語”, 所以討論了半天, 不過是練兵、催餉的舊話, 沒有誰提出新鮮、有用的見解。
榆林陷落的消息傳到北京, 而此時, 李自成已經揮師奔向宣府。
崇禎皇帝命令宮中太監上城, 守衛九門。 太監們的作用, 一方面是補充兵力的不足, 同時監督守城將士, 嚴格監視出入人等。
這裡說的九門, 指的是北京內城九門, 分別是城北的安定門和德勝門, 城東的東直門和朝陽門,
崇禎皇帝又命令襄城伯李國楨提督城防, 全面負責城防事務, 同時兼管西直門。 其它的每個城門派“勳臣一人卿貳二人”具體負責。
守城的兵力嚴重不足。 有人建議, 可以從民間挑選精壯之人,
崇禎皇帝認為有道理, 下令禁止百姓上城。
這個決定是明智的。 後來的事實證明, 即使那些吃皇糧的官兵和太監們, 都不願為朝廷、為皇爺奮力守城, 普通的百姓更不會賣命。 這和作戰經驗關係不大, 和民心的向背關係很大。
《崇禎長編》記載, 早在這一年的正月, 兵科都給事中曾應遴在一份奏疏中談到當前形勢的關鍵, 不是賊眾的人數太多, 勢力太強大, 而是百姓們願意響應賊人的號令。 造成的結果就是, 賊人所到之處, 百姓要麼歸降,
這種風氣的出現, 原因在於貧富的極度分化, 富裕者越來越富, 貧困者越來越貧窮。 富裕者過著安逸的寄食生活。 而貧窮者雖然每日裡苦苦掙扎, 但始終看不到擺脫貧窮的一線希望:
“今之紳富, 率皆衣租食稅, 安坐而吸百姓之髓, 平日操奇贏以役愚民, 而獨擁其利……故富者極其富, 而每至於剝民;貧者極其貧, 而甚至於不能聊生。 ”
即使面臨著巨大的社會危機, 那些富裕者依然守財如命, 繼續盤剝無度, 不清楚自己高高坐在累卵之上的危局。 曾應遴舉了兩個典型的例子, 一個是西安的秦王朱存樞。
秦王朱存樞是朱元璋二兒子朱樉的後代, 世代累積, 秦王府的財富富甲天下, 而陝西一帶近年來一直天災不斷, 災民遍地, 秦王府並沒有拿出財富來賑濟百姓, 這些災民無以為生, 不想坐而待斃, 只好追隨李自成, 成為農民軍源源不斷的生力軍。
崇禎十六年十月, 李自成攻破西安, 秦王朱存樞投降, 被任命為權將軍, “妃劉氏死之”。
另一個事例發生在基層, 富有的鄉紳與貧苦百姓之間對立。 山東萊陽的百姓幫助守城, 得到犒賞。 危機過後, 鄉紳張宏德追討百姓們得到的犒賞, “痛笞而窘迫之”。 後來兵難再起, 張宏德被逼交出百萬兩銀子, 然後被殺。
貧富對立如此尖銳, 當事變之時, 秦王也好, 萊陽的鄉紳也好, 怎麼能夠指望千百萬的百姓起來捍衛地方, 與他們休戚與共?
所以曾應遴說:“國家者, 不患寡, 而患不均;不患貧, 而患不安。 ”
他因此請求崇禎皇帝, 把他的這份疏文刊佈中外, 號召各地藩王和鄉紳汲取教訓, 為國家、為百姓捐出自己的部分財富, 緩解尖銳的社會矛盾和階級對立,其實也是拯救自己。
這樣的認識,不可謂不深刻,不清醒。但是,深刻的、正確的認識要轉化成正確的、能夠落實的政策,中間的過程需要一個健全的權力系統。問題在於,此時明朝廷的權力系統表面看起來還在那裡,其實已經癱瘓,很難運行了。
《明史紀事本末·甲申之變》記載,崇禎十七年二月,李自成殺到太原城下,在散發的一份檄文中指出社會的重大弊病:
“君非甚暗,孤立而煬蔽恒多;臣盡行私,比黨而公忠絕少。甚至賄通官府,朝廷之威福日移;利入戚紳,閭左之脂膏盡竭。”
李自成沒有把矛頭直接指向崇禎皇帝,而是指向公侯和各級官吏和地方豪紳:“公侯皆食肉紈袴,而倚為腹心;宦官皆齕糠犬豚,而借其耳目。獄囚累累,士無報禮之心;征斂重重,民有偕亡之恨。”
看得出,貧富懸殊、沉重的賦稅、地主鄉紳的搜刮盤剝,無處不在的腐敗,種種的社會不公不義,讓社會矛盾難以化解。
前篇:李自成橫掃山西,昌平兵變,崇禎皇帝鬧心
城變三十天(之二),于左 撰
緩解尖銳的社會矛盾和階級對立,其實也是拯救自己。這樣的認識,不可謂不深刻,不清醒。但是,深刻的、正確的認識要轉化成正確的、能夠落實的政策,中間的過程需要一個健全的權力系統。問題在於,此時明朝廷的權力系統表面看起來還在那裡,其實已經癱瘓,很難運行了。
《明史紀事本末·甲申之變》記載,崇禎十七年二月,李自成殺到太原城下,在散發的一份檄文中指出社會的重大弊病:
“君非甚暗,孤立而煬蔽恒多;臣盡行私,比黨而公忠絕少。甚至賄通官府,朝廷之威福日移;利入戚紳,閭左之脂膏盡竭。”
李自成沒有把矛頭直接指向崇禎皇帝,而是指向公侯和各級官吏和地方豪紳:“公侯皆食肉紈袴,而倚為腹心;宦官皆齕糠犬豚,而借其耳目。獄囚累累,士無報禮之心;征斂重重,民有偕亡之恨。”
看得出,貧富懸殊、沉重的賦稅、地主鄉紳的搜刮盤剝,無處不在的腐敗,種種的社會不公不義,讓社會矛盾難以化解。
前篇:李自成橫掃山西,昌平兵變,崇禎皇帝鬧心
城變三十天(之二),于左 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