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菊。 我愛那光明磊落的菊花， 我愛落落大方的菊花。 我愛在霜月毫無保留盛開的菊花， 我愛付出一切從來不求回報的菊花。
我愛菊。 那些金黃色的花瓣在冰冷的秋風之中緩緩墜落， 就像一闋闕殘破的詩章， 沿著季節的額頭， 荒涼地滑落。 多像一粒粒冰涼的淚珠呀， 在十月的寒風之中， 我曾經豎起衣領， 曾經守望那遙遠地方燃燒的溫情的火焰， 但是時光深處， 那些被點亮的燈盞， 還在寂靜的時光裡閃亮著， 就像明媚的日子之中那些潔白的花蕾， 時刻提醒著幸福的約定。
又是深秋， 心情之中好像也滲透了絲絲縷縷的涼意。 我清楚地聽到心中那微薄的心跳， 摻雜著落葉墜落的聲音， 窸窸窣窣， 讓我一次次觸動、不安。 我守住安靜的時光， 那些漸行漸遠的道路，
於是我記起我曾寫過這樣的菊花， “菊花， 靜靜開放/火， 溫情的火/在那一夜， 緩緩燃燒/是一雙雙眼睛/凝視著稀薄的黎明/露珠彌漫的黎明/是一朵朵淚花/傷感在晚風中飄灑/菊開那夜， 神在端詳/碰盞的聲音很清脆/火光中， 菊香縷縷/面色潮紅/菊開那夜/有風箏飛向了天空/消失了不見……”。 我記起時光的無情， 悄悄改變了我的容顏。 我不是飽經滄桑的三友， 卻也有著那樣悲傷的心情，
生命是有意義的， 生命必須在磨難之後才能煥發光彩。 我沒有誇大苦難， 我甚至苦難對靈魂的鍛打作用。 我也知道一顆堅強的心靈必須要經過多少的打磨才能成為信仰的中堅。
於是我記起我曾寫過這樣的菊花， “霜滿地/菊殘， 夢殘/往事破碎/芬芳飄散在風中/再也不能把握/一個季節過去/世間再也沒有花/離別了季節/我再也找不到你/淚水消散在風裡/月殘， 景殘/風裡寂寞的漂泊/我再也不能回去/也再也不能離開/忘記了理由/沒有了方向……”。
我懷念生命之中那些溫暖的時刻。那些記憶之中閃爍的火苗，一次次糾纏著我的視線，多少次了，我看不見自己。我只看見自己的靈魂在世界之上奔忙跑著，跑著，找不到來時的方向，卻也找不到前進的路線。空氣之中只剩下冰涼的懷念。就是那一朵花，就是那一朵記載我面容的花朵，在我前行的道路之上，我曾經多次看見它。我曾經多少次站在自己的心上，卻始終不發一言。不是無話可說，而是不知如何開口。
於是我記起我曾寫過這樣的菊，“總是仰著高貴的臉龐/可是有誰能夠/讀懂你無言的哀傷/只能孤立風中/任思緒漂泊/總是亮節的寫照/總是高風的傳承/我是陶潛的菊/可我不是自己/也身不由己/我守望的季節/在信念裡殘破/我不能離開/也許高貴/也是我與生俱來的悲哀……”。我被生活鎖在這裡。我把寂寞上鎖，我把憂傷上鎖，我把一切值得懷念的溫情上鎖。踽踽獨行，甚至只剩下了自己。多少次隱藏自己的名字，想要在人海之中生活，卻一次次宣告失敗。虛假的生活一次次出賣我的真實，記憶之中那一場大雪，從我童年下到現在，還將繼續下去，成為我寒心的全部理由。真的，沒有美好可言。我看到的世界，總是隔著一片雪花。在冰冷寒潮的襲擊之下，我總不能完整記起自己的全部追尋。在堅守之中，那些樹木都老去了，年輪之中，是否安放過我的流年。
菊花盛開在深秋，菊花盛開在我回憶的每一個瞬間。屬於美好，每一朵鮮花都將成為我最美麗的傷口。如今隔著多少的年歲，我打開自己的內心，卻只能看見那些緩緩流失的風華，正成為故鄉遠遠的江河。終生難忘，那些菊花，鋪成了美麗的彩霞，順著我的血脈燒了過去。
菊花盛開在我的左心房之上。那是一片高地，曾經藏著許多溫暖的名字。我能夠看見的時間，不是真實的時間。水流之下，那窒息的純淨，你是否嘗試過，在溺水之後守望一個名字的冰涼。現如今，當你說出這一切，又有誰能夠相信。
於是，在這樣寒冷的時刻裡，在內心空空蕩蕩的時刻，我又記起了我曾經寫過的菊花，“花香滿徑/腳步迷離/留戀的蝴蝶/寧願在殘破的季節裡/陪伴菊花凋零/一把溫情的火/燃燒了這一個季節/濃情蜜語的時光/多少的故事逝去/我守望這個季節的芬芳/在夕陽的殘照裡/我看見菊花的淚水/金黃/在漸緊的西風裡枯萎/在一刹那/我讀懂了它對生命的感恩……”。而我，始終生機勃勃面對生活。我從來不奢望能夠留下什麼，在我的心上，那些傷口，是否能夠開出最美麗的鮮花。就像菊花一樣，是否能夠在一場霜雪之後展開笑臉，我是否有這樣的心境，能夠閑看花開花落。
但是，我好像就是一朵菊花，就是那一朵朵不計後果如此絢爛的菊花。甚至染紅了遠遠天空，我等待在時光的岸上，卻總也等不到一個春天。也許春天真的不是我的季節，我愛秋天，生長於秋天，就像是一場註定失去的繁花，藏在我荒涼的內心之上，被信仰捂熱，成為永恆的懷念。是的，秋天深了，王在寫詩，神鷹在遙遠的地方集合。世界如此神聖，我為何悲傷，為何用眼淚催開萬花，成為自己心上最柔軟的傷口。
“南疆秋至金風送，萬朵千枝侵入夢。一朝離別香難留，無語感恩切初衷。”秋天以前我在想什麼，秋天之後我還能記起什麼。季節改朝換代，時光一層層剝去衰老的角質層。萬古長青呵！生命的真諦總在提醒我，一次次出現之後消失的輝煌，何止是這一次次的追逐，能夠成為我最年輕的傷口？“芬芳壓枝色迷離，東籬傲岸垂夢境。我且把盞謹端詳，雲淡風輕靈台明。”心中那些荒涼的角落，灰塵覆蓋的角落。我能夠在一首詩歌之中燃燒自己全部的激情和愛恨。在秋天，當一切都已經安靜的時刻，我是否還能夠舉起一隻杯子，對著月亮，舉起那些純真的往事，讓我一生懷念，讓我終生念想。
我曾經寫過這樣的菊花，我曾經在這樣的季節裡哀傷。我曾經在自己的心上守住自己的神性，我曾經在這樣的季節裡放飛漫天的星星。我曾經從自己的心底打撈陳年的往事，我還在尋找自己的信仰，就像失落的江南古鎮一樣，那感覺再也回不來。我只能在風中漂泊那些孤單的罐子，我想讓時光慢一點，我想讓歲月暖一點，就像此刻，我躺在菊花叢之中，我多像安睡過去，就像一個快樂的仙子，守住自己寬廣的領土，成為秋天最璀璨的神。
我曾經在自己的夢裡，尋找著那些年我丟失的淚水。晶瑩剔透的情緒，屬於這個季節，屬於時間之中那最美麗的守望。在風雨之中，我看見故鄉的簷角之下，那一串串風鈴還在呼喚著我的名字。歸來，歸來，讓我一次次想起那些我曾經寫下的菊花。“那消隱的花香/在乍起的秋風裡顫抖/我看見落滿一地的詩章/落紅飛葉一般/寫在秋的記憶裡/我看見晶瑩剔透的露珠/像是一隻只睜大了的眼睛/在凝視著菊花的凋零/我且把盞謹端詳/端詳那一抹淡然/端詳那一寸暗香/我在晨露的冰霜裡淩遲/我仰望著一朵菊花的凋零/態度虔誠，真摯，善良/像是一個狂熱的宗教信徒/在心靈上深烙圖騰……”。我是否在等待什麼，我是否在等待永恆的訊息，是否能夠在歲月的轉角邊上，看見那些我曾經緊緊握住的光環，照亮這個夜晚，照亮這個黃昏，照亮這個清晨。請守住自己的內心，就像菊花守著了這整個季節，就像深秋守住了斒斕的年景。我在練習秋天，就像我在練習自己的青春。我不能想像，沒有溫暖的日子，我究竟能夠堅守多長時間。菊花守住南疆的溫暖，守住我溫情的想像，守住時光之中那些彎彎曲曲的水流，成為我對故鄉最遙遠，最真實的夢幻。
於是我記起我曾寫過這樣的菊花，“南疆火紅的一片秋色/菊花盛開在濃霧淡霜裡/一抹抹芬芳，在稀薄的空氣裡飄忽/找尋不到，捕捉不到，種植不了/我在一朵金黃的菊花裡/守望著我的前世與今生/前世，今生，我都是一朵雛菊/在漠然的塵世風霜裡驕傲成長/頂天立地，呼吸芬芳……”。前世今生，我也是這樣的想像嗎？在一陣一陣緊張的秋風之中，我能夠看見時光深深的皺紋，印在我的心上，成為我永遠的記憶。我羡慕陶淵明的生活，我喜歡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那一種夢境。同時我也希望我就是陶潛凝視細視的那一朵菊花。南山之下，心似脫韁之馬，馳向遙遠天地。空空的夢裡，也還有這樣的一份溫存，讓我的眼角濕潤。“乍起的秋風凋零在熹微的晨光裡/一抹抹五彩斑斕的芬芳被我捏在手中/金魚一樣空靈，音符一樣清晰/我仿佛在尋找一份記憶/有關前世今生，有光末世情緣/有關隱士，在花香裡璀璨的隱士/攜帶一江秋水/攜帶整個南國的豐收，在秋天裡傾頹……”。我在守望什麼，時光的軌跡一圈圈遠去，我就是它沒有帶走的那一塊石頭，在青蔥的光陰之中長滿了青苔。我想起那些柔情的美好，只在一次次的光輝映照之下，我看見炊煙之中的故鄉，那些彎曲的夢境正漸漸稀薄，成為我不曾忘記的最真實的鏡像。
透過歲月的瞳孔，我記起了我的茫然失措。在那個季節，我不曾走失自己的腳步。在廣袤的大地之上，我尋找著往日的痕跡，一次次坐在自己的心上。多少年，我成為自己的神，我守望那些終究消失的夢境，緊緊握住那一份純真和浪漫。在那個季節，菊花盛開在夢的邊緣，我看見我守望的神靈，潔白的身影消失從容，就像一句詩在水面消失，寫詩的人早已不見。我始終守著自己的腳步，在風中，在雨中，我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的名字。詩章之中那些璀璨的呼喚，是否能夠隔開遼遠的等待。我在自己的心上，在左心房之上守著那一片流水，守著夢境之中那一片絢爛的黃。於是我想起我曾經寫過這樣的菊花，“玉笛流曳的黃昏/一隻白天鵝在我的屋頂受傷/哭泣的淚水五彩斑斕/一隻駱駝迷失於荒漠/酒杯空了，滿覆塵埃/葉子飄在風中是一群白蝴蝶/我看見你慘白的笑容/像是一朵雛菊在八月枯萎/一隻蜥蜴爬過我的視窗/沒有眼睛，我看不見自己的影子/春天了，流水一池/燈火一池，是個廢城……”。受傷的還是我心底的神性呀，我愛菊花，我更愛我心底的純淨空明，就像今晚的月光，照亮了那麼多的花瓣，每一朵都映照著我年輕的模樣。“庭下如積水空明”，我走在自己的孤獨之上。多少年，我多想和自己的守望面對面。當我的左手重複我右手的詩章，當我的眼睛看見了春天的空景，我是否能夠說出永恆，在我最絕望的時刻，我是否能夠守住自己的內心，讓那些穿梭的流風，穿過我的心臟，成為我曬乾夢境的能量。
多少次我似乎忘記了自己，多少次，在忘卻之後，菊花卻時時刻刻提醒著我。“珍惜那滿山的楓林/珍惜那一江沉靜的秋天/珍惜那隱逸的菊花香味/珍惜那乍起的秋風和露珠/我們重逢在去往末世的路途上/在一次次的凋零裡重生/珍惜每一抹夜色/珍惜那低語的神訴說的箴言/我行走在不黑的末世的天空下/與你並肩前行，甘苦同在……”。我是否還應該打開黑夜這一扇窗子，看一看那些被我遺忘的幸福和快樂，是否還有重新醒來的必要。每一個深秋，都會讓我覺得是在重逢一個末世。我渴望最柔情的撫慰，我想要在那些打開的世界上，種植最漂亮的蝴蝶蘭。我想在每一片花瓣之上，安頓我神性的幻想。我渴望成為踽踽獨行的遠行者，始終行走在自己的心上。我記起我曾經寫過這樣的菊花，“在末世的風霜裡驕傲到最後/種植淚水，收穫微笑，在濃黑的夜色裡/一把一把捕捉著空氣一般的絕望/我就是這樣熱愛絕望，熱愛那末世的風霜/熱愛那無窮無盡的虛無覆蓋我的臉龐/失去了呼吸，沒有了意志/在一個冬天忘記了寒冷/遺忘了來路也沒有去路/沒有真實也已經不再需要/末世的天空破碎，我的瞳孔完整/但是在淺薄的夜空下/那水中的月亮，月光是明亮的/映照在我的心底，也是完整的……”。從來就沒有離開的必要，躲在時光的深處，我就是時光撕裂的那一分一秒。我渴望回到自己的內心深處。我希望在夢境之中，收藏那皎潔的月光，就像每一個清晨，我渴望收藏那全部的晨曦。空氣之中，年輕的氣息一度吸引我，往前走去，往前走去。往前走去，走在時光的河岸之上，那些花朵即將凋謝，那片花朵即將凋謝。手心之中那一片潔淨的天空，星子已經死去了多少年。我還在它的光輝之下仰望，這是否有點諷刺？
時光總在給我很多的暗示。衰老的暗示，疼痛的暗示，追憶的暗示。純真的心靈呀，每一次的凋謝總在糾結的改變之後。我在夢境之中，就像一個走失自己腳步的孩子，一次次重複自己可憐的童真，找尋自己心目之中的信仰。心房之上，血脈之中，始終存在著光芒。只要生命還在，就不應該讓它暗淡無光。生存的全部秘密，就是打開記憶之中的黑夜，放出光！
於是一次次，我記起那些我寫過的菊花。我記起我的決絕，想起我的幻想，想起我的疼痛，想起哀傷轉身之後，那幡然醒悟的快意。我想起歲月的深處，那一口越來越深的井，井水映出了我年輕的模樣。一次次，我在自己的柔情裡受傷，在自己的虛構裡受傷。於是，我想起那些我寫過的菊花。“那熱烈的一把菊花正在焚燒天宇/我的詩人大哥說它是一把溫情的火/在溫暖著十月初寒的南疆裸露的胸口/我看見那火啊！燒得熱烈，枯葉蝶/從火的內部升騰，消亡，逃向了春天/逃向了流水，也逃向了山花/但最終還是逃向了背叛/背叛了自己，火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只夢見了火，燃燒了自己/生命有了軌跡，滿覆塵埃……”。時光之中，生命之後，剩下的究竟還有多少。真理總被隱藏，看見菊花，看見菊花之中藏住的那些露珠，於是我想起了我面對的生活，是多麼的殘酷、多麼的悲傷。
哀傷只是暫時的。冬日正在遠方，就在來的路上。我看見戀人的手心之上，真情挽住的永恆。多少次，我守著空空蕩蕩的世界，卻始終無法找到屬於自己的語言。心底的缺口無法打開，心底的世界終究覆蓋著厚厚的青苔。遠遠的天空，遠遠的天堂。隔著菊花，我想起了遙遠的守望。美麗總在燃燒，失去的終將是永恆的記憶。我在自己的心上走著，看見那些璀璨的菊花，看見這些深秋的精靈，多少次親吻著我的目光。我在回憶裡，在一泓泉水之中，我照見那些青澀的懵懂，不合時宜的追逐。於是我放下心來，在十月的風中，我看見一株株菊花正在成熟，正在死亡。一朵花在季節的風口死了，這又能夠改變什麼？或者說，一朵菊花在秋天的風口死了，最多只能提醒整個世界，冬天已經來了。
為何看見菊花我總有許多話要說？為何在我守望的世界裡，那些彎彎曲曲的流水總在重複我童年的歌謠。為什麼每一次回望我都淚流滿面？為什麼菊花總讓我觸碰到內心最柔軟的角落。守著這空寂的時光，我總看見自己破碎的影子，碎裂在一次次的回望裡，成為最耀眼的片段。空氣之中那些曖昧的氣息——秋天了，該得到的尚未得到！
我只能守著自己的內心，做一次徹底的突圍。我看著河水在季節的深處彎曲，看著那些泥沙淤積在我的血脈深處。菊花的影子正成為一把刀，割傷了我的想像。菊花的氣味正成為一味上癮的毒藥，毀掉我的一生。菊花的色澤，正成為今夜最美麗的煙火，絢爛在我的夜空，絢爛在那些被月光照亮的角落裡。
空空蕩蕩的時間呀！你究竟有多遠呀！看見你走得匆忙，我忍不住問了一問！不能留住你，就留住你的懷念吧！在一朵菊花裡，我看見歲月越來越年輕。我看見那些恍然出現的夢境，正一次次出現在我的現實裡。霜雪之下，那窒息的美感，多少次，我只看見了它的冰涼，卻錯過了它的溫熱。如今，那些我曾經寫過的菊花都盛開得絢爛，在所有我看得見
【作者簡介】琚建波，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雲南省作協會員、雲南當代文學研究會理事，至今已在《光明日報》《詩歌月刊》《散文詩》《雨花》等報刊發表各類作品千餘件。
我懷念生命之中那些溫暖的時刻。那些記憶之中閃爍的火苗，一次次糾纏著我的視線，多少次了，我看不見自己。我只看見自己的靈魂在世界之上奔忙跑著，跑著，找不到來時的方向，卻也找不到前進的路線。空氣之中只剩下冰涼的懷念。就是那一朵花，就是那一朵記載我面容的花朵，在我前行的道路之上，我曾經多次看見它。我曾經多少次站在自己的心上，卻始終不發一言。不是無話可說，而是不知如何開口。
於是我記起我曾寫過這樣的菊，“總是仰著高貴的臉龐/可是有誰能夠/讀懂你無言的哀傷/只能孤立風中/任思緒漂泊/總是亮節的寫照/總是高風的傳承/我是陶潛的菊/可我不是自己/也身不由己/我守望的季節/在信念裡殘破/我不能離開/也許高貴/也是我與生俱來的悲哀……”。我被生活鎖在這裡。我把寂寞上鎖，我把憂傷上鎖，我把一切值得懷念的溫情上鎖。踽踽獨行，甚至只剩下了自己。多少次隱藏自己的名字，想要在人海之中生活，卻一次次宣告失敗。虛假的生活一次次出賣我的真實，記憶之中那一場大雪，從我童年下到現在，還將繼續下去，成為我寒心的全部理由。真的，沒有美好可言。我看到的世界，總是隔著一片雪花。在冰冷寒潮的襲擊之下，我總不能完整記起自己的全部追尋。在堅守之中，那些樹木都老去了，年輪之中，是否安放過我的流年。
菊花盛開在深秋，菊花盛開在我回憶的每一個瞬間。屬於美好，每一朵鮮花都將成為我最美麗的傷口。如今隔著多少的年歲，我打開自己的內心，卻只能看見那些緩緩流失的風華，正成為故鄉遠遠的江河。終生難忘，那些菊花，鋪成了美麗的彩霞，順著我的血脈燒了過去。
菊花盛開在我的左心房之上。那是一片高地，曾經藏著許多溫暖的名字。我能夠看見的時間，不是真實的時間。水流之下，那窒息的純淨，你是否嘗試過，在溺水之後守望一個名字的冰涼。現如今，當你說出這一切，又有誰能夠相信。
於是，在這樣寒冷的時刻裡，在內心空空蕩蕩的時刻，我又記起了我曾經寫過的菊花，“花香滿徑/腳步迷離/留戀的蝴蝶/寧願在殘破的季節裡/陪伴菊花凋零/一把溫情的火/燃燒了這一個季節/濃情蜜語的時光/多少的故事逝去/我守望這個季節的芬芳/在夕陽的殘照裡/我看見菊花的淚水/金黃/在漸緊的西風裡枯萎/在一刹那/我讀懂了它對生命的感恩……”。而我，始終生機勃勃面對生活。我從來不奢望能夠留下什麼，在我的心上，那些傷口，是否能夠開出最美麗的鮮花。就像菊花一樣，是否能夠在一場霜雪之後展開笑臉，我是否有這樣的心境，能夠閑看花開花落。
但是，我好像就是一朵菊花，就是那一朵朵不計後果如此絢爛的菊花。甚至染紅了遠遠天空，我等待在時光的岸上，卻總也等不到一個春天。也許春天真的不是我的季節，我愛秋天，生長於秋天，就像是一場註定失去的繁花，藏在我荒涼的內心之上，被信仰捂熱，成為永恆的懷念。是的，秋天深了，王在寫詩，神鷹在遙遠的地方集合。世界如此神聖，我為何悲傷，為何用眼淚催開萬花，成為自己心上最柔軟的傷口。
“南疆秋至金風送，萬朵千枝侵入夢。一朝離別香難留，無語感恩切初衷。”秋天以前我在想什麼，秋天之後我還能記起什麼。季節改朝換代，時光一層層剝去衰老的角質層。萬古長青呵！生命的真諦總在提醒我，一次次出現之後消失的輝煌，何止是這一次次的追逐，能夠成為我最年輕的傷口？“芬芳壓枝色迷離，東籬傲岸垂夢境。我且把盞謹端詳，雲淡風輕靈台明。”心中那些荒涼的角落，灰塵覆蓋的角落。我能夠在一首詩歌之中燃燒自己全部的激情和愛恨。在秋天，當一切都已經安靜的時刻，我是否還能夠舉起一隻杯子，對著月亮，舉起那些純真的往事，讓我一生懷念，讓我終生念想。
我曾經寫過這樣的菊花，我曾經在這樣的季節裡哀傷。我曾經在自己的心上守住自己的神性，我曾經在這樣的季節裡放飛漫天的星星。我曾經從自己的心底打撈陳年的往事，我還在尋找自己的信仰，就像失落的江南古鎮一樣，那感覺再也回不來。我只能在風中漂泊那些孤單的罐子，我想讓時光慢一點，我想讓歲月暖一點，就像此刻，我躺在菊花叢之中，我多像安睡過去，就像一個快樂的仙子，守住自己寬廣的領土，成為秋天最璀璨的神。
我曾經在自己的夢裡，尋找著那些年我丟失的淚水。晶瑩剔透的情緒，屬於這個季節，屬於時間之中那最美麗的守望。在風雨之中，我看見故鄉的簷角之下，那一串串風鈴還在呼喚著我的名字。歸來，歸來，讓我一次次想起那些我曾經寫下的菊花。“那消隱的花香/在乍起的秋風裡顫抖/我看見落滿一地的詩章/落紅飛葉一般/寫在秋的記憶裡/我看見晶瑩剔透的露珠/像是一隻只睜大了的眼睛/在凝視著菊花的凋零/我且把盞謹端詳/端詳那一抹淡然/端詳那一寸暗香/我在晨露的冰霜裡淩遲/我仰望著一朵菊花的凋零/態度虔誠，真摯，善良/像是一個狂熱的宗教信徒/在心靈上深烙圖騰……”。我是否在等待什麼，我是否在等待永恆的訊息，是否能夠在歲月的轉角邊上，看見那些我曾經緊緊握住的光環，照亮這個夜晚，照亮這個黃昏，照亮這個清晨。請守住自己的內心，就像菊花守著了這整個季節，就像深秋守住了斒斕的年景。我在練習秋天，就像我在練習自己的青春。我不能想像，沒有溫暖的日子，我究竟能夠堅守多長時間。菊花守住南疆的溫暖，守住我溫情的想像，守住時光之中那些彎彎曲曲的水流，成為我對故鄉最遙遠，最真實的夢幻。
於是我記起我曾寫過這樣的菊花，“南疆火紅的一片秋色/菊花盛開在濃霧淡霜裡/一抹抹芬芳，在稀薄的空氣裡飄忽/找尋不到，捕捉不到，種植不了/我在一朵金黃的菊花裡/守望著我的前世與今生/前世，今生，我都是一朵雛菊/在漠然的塵世風霜裡驕傲成長/頂天立地，呼吸芬芳……”。前世今生，我也是這樣的想像嗎？在一陣一陣緊張的秋風之中，我能夠看見時光深深的皺紋，印在我的心上，成為我永遠的記憶。我羡慕陶淵明的生活，我喜歡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那一種夢境。同時我也希望我就是陶潛凝視細視的那一朵菊花。南山之下，心似脫韁之馬，馳向遙遠天地。空空的夢裡，也還有這樣的一份溫存，讓我的眼角濕潤。“乍起的秋風凋零在熹微的晨光裡/一抹抹五彩斑斕的芬芳被我捏在手中/金魚一樣空靈，音符一樣清晰/我仿佛在尋找一份記憶/有關前世今生，有光末世情緣/有關隱士，在花香裡璀璨的隱士/攜帶一江秋水/攜帶整個南國的豐收，在秋天裡傾頹……”。我在守望什麼，時光的軌跡一圈圈遠去，我就是它沒有帶走的那一塊石頭，在青蔥的光陰之中長滿了青苔。我想起那些柔情的美好，只在一次次的光輝映照之下，我看見炊煙之中的故鄉，那些彎曲的夢境正漸漸稀薄，成為我不曾忘記的最真實的鏡像。
透過歲月的瞳孔，我記起了我的茫然失措。在那個季節，我不曾走失自己的腳步。在廣袤的大地之上，我尋找著往日的痕跡，一次次坐在自己的心上。多少年，我成為自己的神，我守望那些終究消失的夢境，緊緊握住那一份純真和浪漫。在那個季節，菊花盛開在夢的邊緣，我看見我守望的神靈，潔白的身影消失從容，就像一句詩在水面消失，寫詩的人早已不見。我始終守著自己的腳步，在風中，在雨中，我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的名字。詩章之中那些璀璨的呼喚，是否能夠隔開遼遠的等待。我在自己的心上，在左心房之上守著那一片流水，守著夢境之中那一片絢爛的黃。於是我想起我曾經寫過這樣的菊花，“玉笛流曳的黃昏/一隻白天鵝在我的屋頂受傷/哭泣的淚水五彩斑斕/一隻駱駝迷失於荒漠/酒杯空了，滿覆塵埃/葉子飄在風中是一群白蝴蝶/我看見你慘白的笑容/像是一朵雛菊在八月枯萎/一隻蜥蜴爬過我的視窗/沒有眼睛，我看不見自己的影子/春天了，流水一池/燈火一池，是個廢城……”。受傷的還是我心底的神性呀，我愛菊花，我更愛我心底的純淨空明，就像今晚的月光，照亮了那麼多的花瓣，每一朵都映照著我年輕的模樣。“庭下如積水空明”，我走在自己的孤獨之上。多少年，我多想和自己的守望面對面。當我的左手重複我右手的詩章，當我的眼睛看見了春天的空景，我是否能夠說出永恆，在我最絕望的時刻，我是否能夠守住自己的內心，讓那些穿梭的流風，穿過我的心臟，成為我曬乾夢境的能量。
多少次我似乎忘記了自己，多少次，在忘卻之後，菊花卻時時刻刻提醒著我。“珍惜那滿山的楓林/珍惜那一江沉靜的秋天/珍惜那隱逸的菊花香味/珍惜那乍起的秋風和露珠/我們重逢在去往末世的路途上/在一次次的凋零裡重生/珍惜每一抹夜色/珍惜那低語的神訴說的箴言/我行走在不黑的末世的天空下/與你並肩前行，甘苦同在……”。我是否還應該打開黑夜這一扇窗子，看一看那些被我遺忘的幸福和快樂，是否還有重新醒來的必要。每一個深秋，都會讓我覺得是在重逢一個末世。我渴望最柔情的撫慰，我想要在那些打開的世界上，種植最漂亮的蝴蝶蘭。我想在每一片花瓣之上，安頓我神性的幻想。我渴望成為踽踽獨行的遠行者，始終行走在自己的心上。我記起我曾經寫過這樣的菊花，“在末世的風霜裡驕傲到最後/種植淚水，收穫微笑，在濃黑的夜色裡/一把一把捕捉著空氣一般的絕望/我就是這樣熱愛絕望，熱愛那末世的風霜/熱愛那無窮無盡的虛無覆蓋我的臉龐/失去了呼吸，沒有了意志/在一個冬天忘記了寒冷/遺忘了來路也沒有去路/沒有真實也已經不再需要/末世的天空破碎，我的瞳孔完整/但是在淺薄的夜空下/那水中的月亮，月光是明亮的/映照在我的心底，也是完整的……”。從來就沒有離開的必要，躲在時光的深處，我就是時光撕裂的那一分一秒。我渴望回到自己的內心深處。我希望在夢境之中，收藏那皎潔的月光，就像每一個清晨，我渴望收藏那全部的晨曦。空氣之中，年輕的氣息一度吸引我，往前走去，往前走去。往前走去，走在時光的河岸之上，那些花朵即將凋謝，那片花朵即將凋謝。手心之中那一片潔淨的天空，星子已經死去了多少年。我還在它的光輝之下仰望，這是否有點諷刺？
時光總在給我很多的暗示。衰老的暗示，疼痛的暗示，追憶的暗示。純真的心靈呀，每一次的凋謝總在糾結的改變之後。我在夢境之中，就像一個走失自己腳步的孩子，一次次重複自己可憐的童真，找尋自己心目之中的信仰。心房之上，血脈之中，始終存在著光芒。只要生命還在，就不應該讓它暗淡無光。生存的全部秘密，就是打開記憶之中的黑夜，放出光！
於是一次次，我記起那些我寫過的菊花。我記起我的決絕，想起我的幻想，想起我的疼痛，想起哀傷轉身之後，那幡然醒悟的快意。我想起歲月的深處，那一口越來越深的井，井水映出了我年輕的模樣。一次次，我在自己的柔情裡受傷，在自己的虛構裡受傷。於是，我想起那些我寫過的菊花。“那熱烈的一把菊花正在焚燒天宇/我的詩人大哥說它是一把溫情的火/在溫暖著十月初寒的南疆裸露的胸口/我看見那火啊！燒得熱烈，枯葉蝶/從火的內部升騰，消亡，逃向了春天/逃向了流水，也逃向了山花/但最終還是逃向了背叛/背叛了自己，火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只夢見了火，燃燒了自己/生命有了軌跡，滿覆塵埃……”。時光之中，生命之後，剩下的究竟還有多少。真理總被隱藏，看見菊花，看見菊花之中藏住的那些露珠，於是我想起了我面對的生活，是多麼的殘酷、多麼的悲傷。
哀傷只是暫時的。冬日正在遠方，就在來的路上。我看見戀人的手心之上，真情挽住的永恆。多少次，我守著空空蕩蕩的世界，卻始終無法找到屬於自己的語言。心底的缺口無法打開，心底的世界終究覆蓋著厚厚的青苔。遠遠的天空，遠遠的天堂。隔著菊花，我想起了遙遠的守望。美麗總在燃燒，失去的終將是永恆的記憶。我在自己的心上走著，看見那些璀璨的菊花，看見這些深秋的精靈，多少次親吻著我的目光。我在回憶裡，在一泓泉水之中，我照見那些青澀的懵懂，不合時宜的追逐。於是我放下心來，在十月的風中，我看見一株株菊花正在成熟，正在死亡。一朵花在季節的風口死了，這又能夠改變什麼？或者說，一朵菊花在秋天的風口死了，最多只能提醒整個世界，冬天已經來了。
為何看見菊花我總有許多話要說？為何在我守望的世界裡，那些彎彎曲曲的流水總在重複我童年的歌謠。為什麼每一次回望我都淚流滿面？為什麼菊花總讓我觸碰到內心最柔軟的角落。守著這空寂的時光，我總看見自己破碎的影子，碎裂在一次次的回望裡，成為最耀眼的片段。空氣之中那些曖昧的氣息——秋天了，該得到的尚未得到！
我只能守著自己的內心，做一次徹底的突圍。我看著河水在季節的深處彎曲，看著那些泥沙淤積在我的血脈深處。菊花的影子正成為一把刀，割傷了我的想像。菊花的氣味正成為一味上癮的毒藥，毀掉我的一生。菊花的色澤，正成為今夜最美麗的煙火，絢爛在我的夜空，絢爛在那些被月光照亮的角落裡。
空空蕩蕩的時間呀！你究竟有多遠呀！看見你走得匆忙，我忍不住問了一問！不能留住你，就留住你的懷念吧！在一朵菊花裡，我看見歲月越來越年輕。我看見那些恍然出現的夢境，正一次次出現在我的現實裡。霜雪之下，那窒息的美感，多少次，我只看見了它的冰涼，卻錯過了它的溫熱。如今，那些我曾經寫過的菊花都盛開得絢爛，在所有我看得見
【作者簡介】琚建波，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雲南省作協會員、雲南當代文學研究會理事，至今已在《光明日報》《詩歌月刊》《散文詩》《雨花》等報刊發表各類作品千餘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