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義和不義的標準下, 宋江的古怪、近乎悖論的行為很容易解釋。 宋江上山的原因是朝廷不義, 下山的原因是山寨也不義, 只得走回頭路。 只不過還沒找到, 就一命嗚呼。 此前宋江還幻想朝中正義的可能性, 服下奸臣毒酒後則徹底絕望。
再分析, 宋江上山原因細分有二, 皆源自當朝不義:一、晁蓋打劫“生辰綱”不義之財被通緝, 宋江通風報信。 宋江並非既得利益者, 純粹源於義憤衝動, 而置個人於險境;二、宋江于江州潯陽樓題詩抒志, 被官府誣為“反動標語”, 欲斬首示眾。 落草為寇後, 宋江下山原因只有一個:急欲擺脫打家劫舍的道德尷尬,
宋江心中的正義是什麼?如果讀者穿越時光回到宋朝, 換位思考替他想一想, 只能是皇權與禮教。 本書第十一章將詳解長鏈治理模式下的私有制政治, 其結局只能是政治專制加上儒家補漏, 而宋朝就是一個私有制國家。 自北宋至清代近千年間, 皇權與禮教(政治專制與儒家意識形態)是這一時代唯一的長期均衡秩序, 宋江的預判——或說作者施耐庵的觀點, 並沒有錯, 且已成為既定事實。 既然宋江沒有分析錯, 有什麼理由苛求他呢?
從技術角度解讀, 宋江的直覺判斷是以宋徽宗為代表的皇權與禮教秩序是正義的, 它昭示一種長期的平衡狀態。
施耐庵通過故事告訴讀者, 中國政治經常出現短期平衡點對長期平衡點的嚴重背離, 在這個倒楣時間點上,
回到本書對正義概念的重釋。 當年北宋的社會博弈系統, 已從建國初期潛在地存在長期均衡解狀態, 蛻變至宋徽宗時期的危機狀態——蛻變為兩個非穩定、不收斂的臨時均衡解集合, 一個是貪官污吏結幫營私——腐敗, 另一個是民間豪強占山為王——江湖。 這兩個分均衡解都是對長期均衡解的嚴重背離, 即對正義的背離。
這最適合解釋宋江複雜而詭異的行為。 長期均衡解的崩潰, 即社會正義供給的嚴重匱乏, 導致宋江這個正義“化身”的精神性緊張, 所以第一個短時均衡解——貪官污吏擅權,
如此詮釋, 《水滸傳》撲朔迷離的結局便一目了然。
當社會的長期均衡點破壞後, 社會博弈結果分化為兩組不穩定解的集合, 一組是貪官污吏公開化, 一組是打家劫舍合理化, 兩組都不可能持續, 都不是正義。 由於穩定的均衡解在當時不存在, 所以宋江的命運就只能像一隻秋千, 在兩個不正義解之間來回震盪。 不願震盪的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