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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週詩語丨《蒹葭》:歲月河流中一首最美的詩

作者:曹雅欣

你在人間遊歷 愛是最壯觀的遷徙

像萬隻候鳥和蝶群

從第一眼抵達心底

《秦風·蒹葭》

蒹葭蒼蒼, 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

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 道阻且長。

溯游從之, 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 白露未晞。

所謂伊人, 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 道阻且躋。

溯游從之, 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 白露未已。

所謂伊人, 在水之涘。

溯洄從之, 道阻且右。

溯游從之, 宛在水中沚。

當你站於隆冬愛河邊 俯身朝下望去

有人破冰做你 一生倒影

你會凝視他 如同另個自己

直到你的熱淚都化作潮汐 愛即永恆汛期

最終你所曆風雪 開遍梅花鹿背脊

落日墜成腕上胎記

來世便憑此再遇

當你仍是虔誠滋養著 參天鐵樹的泥

有人做撼動你 一生馬蹄

你會信奉他 如同整個奇跡

直到懸河千言匯入那句——

“愛你是我的壯舉。 ”

(一)所謂伊人, 在水一方

“蒹葭”這個詞的本意, 是指水邊未成穗的蘆葦。 而這首詩, 無論在音律上還是畫面上、無論從氣韻上還是意境上, 都如它這個名字“蒹葭”的含義一般, 擁有著一種淡然冷凝的、穿越時空的美麗, 仿佛是打撈自秋江水畔、曉寒深處而來。

《蒹葭》這首詩出自“秦風”, 也就是來自秦地的民歌。

早期的秦國位處甘肅、陝西一帶,

以戰功而獲封諸侯、得以建國, 又因鄰近虎視眈眈的少數民族, 所以舉國重視武力。 因此, 《詩經·秦風》共十篇詩歌, 大多都充滿了一種西風緊、戰事雄的尚武精神。 崇尚武力, 這是秦地的精神風貌。

而在“秦風”裡, 有一首詩的氣質卻截然不同, 那就是《蒹葭》。 清代文學家方玉潤就說過:“此詩在秦風中氣味絕不相類, 以好戰樂鬥之邦, 忽過高超遠舉之作, 可謂鶴立雞群, 攸然自異者矣。 ”這就像是, 在一陣戰鼓緊密聲中, 忽然, 江水轉至這一處清秋拂曉的河灣, 情緒突然緩慢了下來、情思驟然悠長了起來、情致倏然飄逸了起來、情調泠然高古了起來。 可見, 再雄渾激壯的地方, 也有游離於亂世之上的、纖塵不染的心境。

是臨秋臨水的寧靜,

換來這份多情。

是伊人伊處的仙姿, 換來這份出塵。

“蒹葭蒼蒼, 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 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 道阻且長。 溯游從之, 宛在水中央。 ”隔水的伊人, 如蘆葦上的白露那般清新美好。 但嚮往之心再盛, 也無法越過現實阻礙。

正是伊人的美, 美得遙遠、美得飄忽,

沉靜了狂躁的心, 沉澱出這首《蒹葭》, 給秦地留下了一灣詩意、更給千古留下了一篇絕唱。

(二)詩中有畫, 畫中有詩

蒹葭蒼蒼, 美在隔岸隔水的一盞蓮細細生香, 那詩人停在水旁, 卻不再說淒涼。 比起曾經對伊人誓得不可的熱腸, 行至今夜已是慣得欣賞。 秋風也吹不散的白露橫江, 讓人懂得了要斂起情長, 讓思念收起輕狂, 隨遙夜沉沉流淌。

蒹葭萋萋, 美在涉水而來的纖歌細細, 如伊人隔霧的身姿, 無法明晰, 而卻不再苦求依依。 秋水浸成了無舟的距離, 讓人慢慢消退著曾經太盛的暄氣。 伊人逐漸淡成牆上的水墨畫, 詩人只是守在岸邊對美景凝視, 而不再肆意地妄想去參與執筆。

蒹葭采采, 美在溶溶的風姿都蕩漾在彼端的岸外, 只遙遙掠見伊人花開,卻從不肯駛近身來,然而詩人已不再縈懷。等待,是笙歌落盡後的依舊不改。秋夜收歸了他無望的愛,但是已學會不把命運責怪。於是它茂密成了這一曲《蒹葭》,千年不敗。

《蒹葭》正如一幅靜心的畫,勾勒的全是不曾翩落又不曾實現的夢境。這是一首屬於哲人的詩,是一首天地間的不拘之作。

國學大師王國維說:“《詩·蒹葭》一篇,最得風人深致。”《蒹葭》的意境,是文人化創作的最佳範式、是中國式審美的最高體現。

文人化審美的典型特徵,就是要求藝術作品空靈寫意、含蓄優雅、整合多種藝術手段、呈現綜合文化修養。比如,唐代王維開創了“文人畫”,將水墨寫意與詩書畫相結合,使得繪畫的最高境界是要求詩、書、畫三位一體。而《蒹葭》雖為詩作,亦可成畫,它不就正是文人畫派對於“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追求嗎?所以這首詩本身,就是中國式審美的完美表率。

(三)除障自度,山高水遠

《蒹葭》裡的詩人守在秋水之畔,他也在尋渡,以遠方伊人,度他心裡的願。度過去,“伊人”就成為他命裡的接引;度不過去,“伊人”將成為他永生的劫數。

然而我們通過詩人的不急不躁、不嗔不怨知道了:他最終是度過去了,不是以橫江擺渡的方式渡河,而是以戒定生慧的方式度人、度他自己的心。

而度了他的,並不是那“伊人”,而正是他自己。“伊人”是他的嚮往,也是他的考驗,當他最終做到,能面向“伊人”、安心此岸,就如同,朝向極樂、立身當下,那麼,他就已經把自己度到彼岸了。

心不定者,終日泅渡,也如困于江心、不得登岸;而心能安定者,彼岸並不是天堂、此岸也不是地獄,可在彼岸涅槃重生、也可在此岸就超脫苦難,可相信希望存於彼岸、存于未來,也可看見光明就在此岸、就在此心。

那麼,不必再勉強著人力不及的“溯洄從之”、不必再淪陷於“道阻且長”的執迷不悟,“伊人”既是遠在水的一方,也是永在自己心中。“宛在水中央”,“宛在”,是“好像”在水的那頭,那麼也好像不在,也可能已經在自己心頭。

與其苦苦求渡,不如過好當下。

與其求人引渡,不如學會自度。

我們每個人的生命裡都難免有畢生實現不了的伊人之夢、都有跨不過去的秋江之障。“除障”就是渡河、就是度心,度過去,山高水遠、海闊天空。“一切景語皆情語”,開闊的心,能使心湖中的“伊人”只是美景,而不再是峰障。

《蒹葭》正是這樣一卷詩,隔著兩千多年的歲月打開來,在今天尤聞得見水岸花香,能遙望到中國文化裡豐富的美麗,盛放在它歲月的水底。

它是詩書畫融合的最佳體現,是文史哲皆備的典型代表。音樂美、繪畫美、建築美,外加哲思的昇華,《蒹葭》,確實可稱是中國最美的詩作。

只遙遙掠見伊人花開,卻從不肯駛近身來,然而詩人已不再縈懷。等待,是笙歌落盡後的依舊不改。秋夜收歸了他無望的愛,但是已學會不把命運責怪。於是它茂密成了這一曲《蒹葭》,千年不敗。

《蒹葭》正如一幅靜心的畫,勾勒的全是不曾翩落又不曾實現的夢境。這是一首屬於哲人的詩,是一首天地間的不拘之作。

國學大師王國維說:“《詩·蒹葭》一篇,最得風人深致。”《蒹葭》的意境,是文人化創作的最佳範式、是中國式審美的最高體現。

文人化審美的典型特徵,就是要求藝術作品空靈寫意、含蓄優雅、整合多種藝術手段、呈現綜合文化修養。比如,唐代王維開創了“文人畫”,將水墨寫意與詩書畫相結合,使得繪畫的最高境界是要求詩、書、畫三位一體。而《蒹葭》雖為詩作,亦可成畫,它不就正是文人畫派對於“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追求嗎?所以這首詩本身,就是中國式審美的完美表率。

(三)除障自度,山高水遠

《蒹葭》裡的詩人守在秋水之畔,他也在尋渡,以遠方伊人,度他心裡的願。度過去,“伊人”就成為他命裡的接引;度不過去,“伊人”將成為他永生的劫數。

然而我們通過詩人的不急不躁、不嗔不怨知道了:他最終是度過去了,不是以橫江擺渡的方式渡河,而是以戒定生慧的方式度人、度他自己的心。

而度了他的,並不是那“伊人”,而正是他自己。“伊人”是他的嚮往,也是他的考驗,當他最終做到,能面向“伊人”、安心此岸,就如同,朝向極樂、立身當下,那麼,他就已經把自己度到彼岸了。

心不定者,終日泅渡,也如困于江心、不得登岸;而心能安定者,彼岸並不是天堂、此岸也不是地獄,可在彼岸涅槃重生、也可在此岸就超脫苦難,可相信希望存於彼岸、存于未來,也可看見光明就在此岸、就在此心。

那麼,不必再勉強著人力不及的“溯洄從之”、不必再淪陷於“道阻且長”的執迷不悟,“伊人”既是遠在水的一方,也是永在自己心中。“宛在水中央”,“宛在”,是“好像”在水的那頭,那麼也好像不在,也可能已經在自己心頭。

與其苦苦求渡,不如過好當下。

與其求人引渡,不如學會自度。

我們每個人的生命裡都難免有畢生實現不了的伊人之夢、都有跨不過去的秋江之障。“除障”就是渡河、就是度心,度過去,山高水遠、海闊天空。“一切景語皆情語”,開闊的心,能使心湖中的“伊人”只是美景,而不再是峰障。

《蒹葭》正是這樣一卷詩,隔著兩千多年的歲月打開來,在今天尤聞得見水岸花香,能遙望到中國文化裡豐富的美麗,盛放在它歲月的水底。

它是詩書畫融合的最佳體現,是文史哲皆備的典型代表。音樂美、繪畫美、建築美,外加哲思的昇華,《蒹葭》,確實可稱是中國最美的詩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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