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像一隻甲蟲, 在逶迤的山區公路上爬行, 天很熱, 也很乾燥, 土路上鋪著一層寸把厚的浮塵, 汽車駛過, 那浮塵就滾滾而起,
灰塵漸漸散去後, 人們看到車前立著一個瘦老頭兒, 也沒戴草帽, 曬得黝黑, 仿佛是剛出土的木乃伊。 他手裡拿著一紅一綠兩把小旗, 旗面已被他的汗水濡濕。 路旁釘著兩根帶節的木樁, 一根竹竿橫在木樁之上。
怎麼啦?司機不解地問。
老頭兒說, 前面修路, 放炮。
旅客們聽後, 無不唉聲歎氣, 車窗紛紛拉開, 卻看到兩邊都是一色的岩岩青壁, 寸草不生, 熱氣從那兒騰騰冒出, 車內愈加熱了, 再往上看, 只見巴掌大的一塊天, 一株松樹孤孤地立著, 太陽卡在那樹上,
五分鐘過去了, 炮沒響, 十分鐘過去了, 炮還是沒響, 旅客們熱得不耐煩了, 七嘴八舌催司機走:
我看這老頭兒是個神經病, 自己受熱不算, 還叫我們陪著!
剛才要是不停下來, 現在早已穿過這峽谷了。
管他娘的, 沖過去, 看他能怎麼樣, 我不信他敢罰款?
司機本來就有些不耐煩, 聽眾人如此一說, 便發動汽車, 老頭兒見狀, 連忙青蛙一般跳到路當中, 張開雙臂阻攔說, 走不得!走不得!那邊還沒有吹哨子搖旗!
司機說, 你別管, 一切後果由我負責。
老頭兒說, 不行!不能走!
可司機卻慢慢開動了汽車, 竹竿被撞掉了, 老頭兒連連後退, 浮塵上留下了他的幾個腳印, 司機頻頻摁響喇叭, 企圖到了前面較寬的地方後從旁邊沖過去,
不一會兒, 轟, 轟, 轟……地抖了, 天抖了, 前面的山炮響了十幾下, 每響一下, 車上的婦女就尖叫一聲, 男人們則把頭伸到車窗外看, 只見前面的壁崖上, 一塊塊巨石從硝煙中淩空飛出, 煞是壯觀, 炮聲停止後不久, 一隻小小的人影出現在山頂上, 搖著旗子, 並有尖利的哨聲傳來。
那老頭兒此時才爬起來, 他的背上已沾滿塵埃, 他把竹竿拿到一邊, 揮動手中的綠旗, 汽車朝他噴了一股臭氣, 開走了。
施工地段, 幾個工人正使勁地把炸落的巨石滾到路邊, 好讓車輛通行, 旅客們看著大石頭, 無不咋舌, 那些大石頭, 足可把汽車砸成廢鐵, 更何況人!
多虧了那神經病, 人們說。 有的還回過頭去想再看他一眼, 哪裡能夠?唯有一團滾滾濃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