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週期 》
文/蘇先彪
選稿：中鄉美一室主編 葉墜無聲
文圖編輯：丁錄年 柳絲青青
老母雞仍在地板下那個缺口裡刨灰， “咯咯咯”嚷個不休；黑子趴在塘邊老柳樹下困覺， 也不管上面的蟬吵得多凶， 懶洋洋地伸著舌頭滴涎水， 主人回來都不知道。
玉芝摸索著打開鎖， 迫不及待地跨進門。
意外！屋裡收拾得整整齊齊， 水缸滿了， 豬草剁了， 被子疊了……不知怎的， 她的心卻格愣一下， 很不是味兒。 喲， 頭有點暈， 對的， 一路上被眩目的烈日烤的。 她鎮定片刻， 探頭朝門外搜索著喊。
“小燕——”
該死， 他把小燕也帶到田裡去曬醬了，
“嘻嘻， 真不愧好內當家， 知道男人在打雙搶硬仗， 回來屁股還沒沾凳吧？嘻嘻， 就犒勞犒勞了……嗨， 這兩天累煞我也！”這位蓬頭赤膊的男人進屋便像只袋子一樣倒進椅子裡。
鏟聲消失， 油香味消失， 靜悄悄的了。 他睜眼一看：她已進茶堂房吃起來， 看那故作大吃大嚼的賭氣樣子， 哎……
他默默進房從食櫃裡端出另一碗煎蛋， 剛到嘴邊便被一隻手狠狠奪了去：“別吃， 這是給小燕的！快說， 她到哪裡去了？”
“小燕？她給姑姑看牛去了，
“你們家的事幹我屁事！”她突然厭煩地一撇嘴， 又自顧自吃起來， 很快， 額上浸出汗豆豆。
他蹙蹙眉， 馬上又擠出幾絲笑紋：“呵， 我的夫人， 難道叫我像電影上一樣和你共用一個碗嗎？太親熱了， 好！”把頭湊過來， 咂著嘴， 吸著鼻子， 捕捉著碗裡的香味， 活像一隻貪饞的貓。
她終於“噗”的一聲笑了， 飯全噴在他臉上， 幾乎同時， 把碗一推， 伏在桌上“嚶嚶”抽泣起來。
哦， 命運專門作弄老實人！幾年前；她頭胎生了小燕， 聽了當民辦教師的他的勸告， 響應號召， “晚稀少”， 一直堅持避孕， 等小燕五歲時， 她懷上第二胎， 由於當時家裡還窮， 營養欠缺， 一次擔紅薯過重點， 便流產了， 一場空歡喜！可是到了今年……唉， 現在哪行都好， 就是這條計劃生育！
傻， 寶， 油， 怎麼都集中到這位教書匠的身上了呢？還自作聰明， 還頭頭是道， 領張獨生證！……人口多對家庭對國家是個負擔的道理她懂。 兄弟多為分家而吵架， 為贍養父母而吵架的她也沒少見。 可是， 小燕是個姑娘呀，
“黑子”感到了饑餓， 醒了， 進屋發現“久違”的女主人， 便格外親昵地在她腳上舔著， 搖尾巴。 乖乖， 一付討好的嘴臉， 可是得到的報償是一腳。
“汪汪”， “黑子”委屈地叫著， 張惶地環顧屋裡的主人。
“黑子， 過來。 ”他愣了片刻， 喊。 從鍋裡盛碗飯倒地上讓他享用， 輕輕地捂弄著那身黑緞子似的皮毛， 晃悠著蒲扇， 喃喃念叨。 “蠢寶， 你女主人是剛才吃飯吃急了， 吞下一隻蛆， 看她在“呃呃”想嘔哩，
奇怪， “嚶嚶“聲斷然而止。 她胡亂擦把臉上的淚水；捋捋散亂的頭髮， 惡狠狠盯他一眼， 拖過碗又大口吃起來。
他背過臉， 眉毛鼻子擰到一塊兒——鬼臉！輕輕噓口氣， 伸個懶腰， 盛碗冷飯蹲到門檻上， 若無其事地慢慢嚼著……
下午插晚稻，是由她唱主角了。不知是吃荷包蛋來了勁，還是註定他是摸筆桿子的料；反正，她是主角了，但還是絲毫不理睬民辦教師，把一個絮絮不休說著笑話兒的他遠遠甩在後面。吃晚飯時，她的情緒稍有好轉，逼著他和已在姑姑家吃過晚飯的小燕把留著的那碗煎蛋吃了，便摟著已上一年級的 小燕如饑似渴的親著吻著，那模樣，真會叫沒兒沒女的人嫉妒死的。突然，對男人下命令了：
“明天，你不要下田了！”
“為什麼？”這回輪到他吃驚了，擦腳的幹毛巾一頭掉進洗腳水裡。
“只剩下兩分多點，我吃得消。”她眉毛都沒抬，“你不是要去縣裡開會了？”
“還差好幾天吧”他鬆口氣，穿上涼鞋，臉升起嘻笑“我看還是……”
“別囉嗦了，好嗎？我不喜歡你的“戲”！反正這田土是我包的，你去教你的書好了。“她放下小燕，起身往屋側豬欄走去，那裡，有頭架子豬在吃潲。
他喜懵了，眼珠子足有好幾秒鐘沒轉動。“嘀咚”，從視窗能看到塘裡跳進幾隻青蛙，泛起一圈圈染上晚暉的桔黃色的水波。對的，跟大自然很多東西一樣，生活也有週期。有味！那次動員她避孕也是這樣的吵嘴，罷工，回娘家……
咱們這位又傻又寶又油的主人公還是尾隨到了豬欄前。嘖嘖，他的“戲”不管你愛不愛，還是得“演”。
“怎麼，夫人閣下，你的意志這麼不堅定，屈從夫權了？”瞧他那付假正經，簡直比侯寶林登台還滑稽……拖來張椅子，大模大樣搭著二郎腿，搖著蒲扇。“那好，我就單等你下跪叩頭了……來呀，中國人講話算數，你發過誓的呀！”
她再也忍俊不住“噗哧”樂了，盯眼罵道：“死鬼，死牛皮！油頭滑腦的 ，還教人家的書咧，十足的小聰明！其實你呀”指搧著耳朵吃潲的豬，“比它都蠢！”
“對對，我是豬，可是你，玉芝姑娘，你嫁給了誰呢？”
“好好，算我服了你這厲害的兩塊皮：人人都想生個獨生子。這媳婦哪兒去娶……看，這裡一隻長腳蚊”！“啪”的一聲，在他胳膊上印上一巴掌潲水。
他趕緊擦脖上的髒水子，心裡卻是美滋滋的，因為他下午胡謅的那則笑話起了點作用，笑話就是說，某國由於有種想生男孩就生男孩的先進醫術，結果盡是光棍漢！
作者簡介：蘇先彪是湖南安化平口人，當過知青，下過鄉，進過鎮辦工廠。儘管命運多舛，但一直酷愛文學，曾於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創作過大量的小說、散文作品，2014年9月出版短篇小說集《背陰山》；次年加入湖南省作協。隨著年齡的增長，目前以創作雜文為主。
本文為中國鄉間美文原創作品，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下午插晚稻，是由她唱主角了。不知是吃荷包蛋來了勁，還是註定他是摸筆桿子的料；反正，她是主角了，但還是絲毫不理睬民辦教師，把一個絮絮不休說著笑話兒的他遠遠甩在後面。吃晚飯時，她的情緒稍有好轉，逼著他和已在姑姑家吃過晚飯的小燕把留著的那碗煎蛋吃了，便摟著已上一年級的 小燕如饑似渴的親著吻著，那模樣，真會叫沒兒沒女的人嫉妒死的。突然，對男人下命令了：
“明天，你不要下田了！”
“為什麼？”這回輪到他吃驚了，擦腳的幹毛巾一頭掉進洗腳水裡。
“只剩下兩分多點，我吃得消。”她眉毛都沒抬，“你不是要去縣裡開會了？”
“還差好幾天吧”他鬆口氣，穿上涼鞋，臉升起嘻笑“我看還是……”
“別囉嗦了，好嗎？我不喜歡你的“戲”！反正這田土是我包的，你去教你的書好了。“她放下小燕，起身往屋側豬欄走去，那裡，有頭架子豬在吃潲。
他喜懵了，眼珠子足有好幾秒鐘沒轉動。“嘀咚”，從視窗能看到塘裡跳進幾隻青蛙，泛起一圈圈染上晚暉的桔黃色的水波。對的，跟大自然很多東西一樣，生活也有週期。有味！那次動員她避孕也是這樣的吵嘴，罷工，回娘家……
咱們這位又傻又寶又油的主人公還是尾隨到了豬欄前。嘖嘖，他的“戲”不管你愛不愛，還是得“演”。
“怎麼，夫人閣下，你的意志這麼不堅定，屈從夫權了？”瞧他那付假正經，簡直比侯寶林登台還滑稽……拖來張椅子，大模大樣搭著二郎腿，搖著蒲扇。“那好，我就單等你下跪叩頭了……來呀，中國人講話算數，你發過誓的呀！”
她再也忍俊不住“噗哧”樂了，盯眼罵道：“死鬼，死牛皮！油頭滑腦的 ，還教人家的書咧，十足的小聰明！其實你呀”指搧著耳朵吃潲的豬，“比它都蠢！”
“對對，我是豬，可是你，玉芝姑娘，你嫁給了誰呢？”
“好好，算我服了你這厲害的兩塊皮：人人都想生個獨生子。這媳婦哪兒去娶……看，這裡一隻長腳蚊”！“啪”的一聲，在他胳膊上印上一巴掌潲水。
他趕緊擦脖上的髒水子，心裡卻是美滋滋的，因為他下午胡謅的那則笑話起了點作用，笑話就是說，某國由於有種想生男孩就生男孩的先進醫術，結果盡是光棍漢！
作者簡介：蘇先彪是湖南安化平口人，當過知青，下過鄉，進過鎮辦工廠。儘管命運多舛，但一直酷愛文學，曾於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創作過大量的小說、散文作品，2014年9月出版短篇小說集《背陰山》；次年加入湖南省作協。隨著年齡的增長，目前以創作雜文為主。
本文為中國鄉間美文原創作品，未經授權，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