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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 公 的 竹 林
文/輪子影子小鋪子
小時候， 跟著外公在鄉間長大。 老屋的門前屋後都是大片的竹林。 聽外婆說， 那些都是外公親手種的。
那時候， 我們這群淘氣包整日在村子裡亂竄， 做著各種我們覺得開心， 大人們卻覺得頭疼的事。 我們唯獨沒有去觸碰的， 就是外公的那片竹林。 因為它沒有桃樹、桑樹那樣美味可口、火紅炫目的果實；也沒有榕樹、樟樹那樣粗壯、結實的樹杆， 供我們攀爬嬉戲；它甚至得不到鳥雀的青睞， 我從沒見過竹子上有鳥兒絮窩築巢。
然而， 外公卻愛極了那片竹林。 春天， 他戴著斗笠， 迎著牛毛春雨， 在竹林裡看那些個冒出來的雨後春筍；夏天， 他躺在竹林的老籐椅上輕搖蒲扇， 打盹納涼；秋天， 他在竹林裡置一桌案， 品茶書畫；冬天， 他沐浴著暖陽， 在竹林裡呼吸吐納、左右太極。
待我年紀稍大， 終於也發現了那片竹林的好處。 譬如， 可以擇一長短粗細合適的竹竿， 去後山的小河裡釣來鮮美的河魚。
春雨過後， 竹筍爭先恐後的冒了出來， 我非常豪爽的帶著我那群小夥伴兒， 闖進外公的竹林裡， 肆意的挖采竹筍。 而後， 或去張三李四家烹食， 或拿去集上賤賣， 換些許零錢買點餅乾糖果與眾兄弟們分食。
待外公回來， 發現竹林裡一片狼藉， 到處是剝落的筍殼。 結果， 那天我被一向儒雅的外公狠狠的打了一頓。 至於“兇器”， 就是門外折來的一根細竹枝。 可別小看了那柔韌細小的竹枝，
我倔強的忍著淚水不哭， 我就不明白， 不就是挖了些竹筍嘛， 這固執的臭老頭， 犯得著生這麼大氣嗎？
受刑完畢， 吃晚飯的時候， 外公端出竹筍燜肉片， 酸筍炒河魚。 “以後想吃竹筍了， 就跟外公說， 把竹筍都挖光了， 竹子會傷心的。 ”我大快朵頤， 問外公， 為什麼這麼愛那些既不開花（竹子開花便要死了， 少時不曾見過）， 也不結果的破竹子。
外公是村小學的退休校長， 言談舉止間， 頗有些古代文士的遺風。 他摸著我的腦袋， 吟誦起蘇軾的那首詞：寧可食無肉， 不可居無竹。 無肉使人瘦， 無竹使人俗。 人瘦尚可肥， 士俗不可醫。
外公愛竹， 耳聞目染， 我亦愛上了竹。
我不愛牡丹之富貴，
我不愛蘭花王者香， 尤喜竹之君子節。 竹本無心， 謙遜不傲， 不蔓不枝， 虛懷若谷；
我不愛崖邊的古松， 惟戀風中的鳳尾， 婆娑搖曳。 雨中的湘妃， 淚斑點點。 日下的佛肚， 鬱鬱蔥蔥。
山中有竹則山青， 水旁有竹則水靈。 又是一度春秋， 我又想起了老家鄉間的那一片綠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