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頁>美文>正文

小小說《父親的布袋子》

如果我們提前一個時辰啟程, 或許就能避免那樣尷尬的局面。 都怪那個新上崗的廢物回收員, 同行皆按常規行事, 他卻偏不, 斤斤計較壞了規矩不說, 還害得我們錯過正點誤了行程, 最後不得不違規搭乘農車, 所幸到達幸國縣城不算太晚, 不過那時已是晚上八點。

初次來訪, 不識城中巷道, 只憑救濟所長一通電話, 我們就來了。 救濟所是小縣常設機構, 主要救濟轄區內符合“考察標準”的貧困群眾。 郝所長是我家親戚, 雖不常往來, 但若有事, 去尋他, 他倒是很樂意提供幫助。 我們感激他。 我父親順著這條關係鏈,

為我在縣城謀得一職。

我和父親剛下車, 一位穿著紅衣服戴著綠色帽子的女人舉著牌子向我們靠近, 牌子上長著 “住宿” 兩個大紅字, 像認識我們似的。 父親和女人的討價爭奪戰持續了一陣後, 女人最終同意以四十塊錢的價格賣一宿給我們。

簡陋悶熱的小房間裡, 什麼也沒有, 只有一個吊在天花板上咯嗒咯嗒轉動的風扇和一張安安靜靜地躺著的木床。

父親注意到, 牆壁開了個口子, 口子架著兩扇窗戶, 被灰色的簾子蓋住。 父親掀開窗簾瞅了瞅, 隔壁窗戶同樣被灰色的簾子遮掩, 倒看不出有什麼神秘的地方, 只不過我覺得和房間不太搭配, 因為它的表情過於嚴肅。

父親把疲軟的身子壓在床沿上。 他對我說:“閨女。

累了吧 ?” 我點點腦袋。 回答道:“嗯。 ” 聲音很小很細。 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

其實我不是很累。 只是有點頭暈目眩。 首先是對陌生縣城的迷茫, 其次是對工作的迷茫。 我不知道我將接受什麼樣的工作, 一路而來, 父親沒同我說, 我也沒問。

父親把隨身攜帶的布袋子平攤落地, 關了燈, 把竹杆一樣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安放上床, 和衣而睡。 而我則佔據整張床和柔軟的被子枕頭。

一會兒過後, 一系列奇怪的聲音從隔壁傳來, 牆壁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 我聽得清清楚楚。 男人的喘息斷斷續續, 像得了哮喘病, 上氣接不上下氣, 垂死一般掙扎。 女人像野狼般傻叫著。 如同兩隻動物互擁滾山坡那樣。 比如老虎比如豬。 氣氛衝動。

我屏住呼吸睜大眼睛死死盯住天花板,

像怕它跑了一樣。 父親的鼾聲越來越大。 隔壁的聲響也越來越大。 兩股力量勢均力敵, 不相上下。 對峙、激鬥了幾個回合, 聲音漸漸平息。

但我仿佛看到了這樣一幕, 蒼老破敗的獅子臥在一旁苟延殘喘, 四條白色大腿互相交織, 周圍野草叢生, 不見人煙, 只有空曠和沉寂。 一頭狼狗站在墳頭上迎月而嚎。 甚是怕人。

死沉沉的大地靜靜地睡著像是做夢那般, 眼淚、汗水和血液從她的眼睛、乳房和陰道裡淌出來, 濺在我的手上。 我抬起手掌嗅, 香與臭, 笑與哭, 美與醜, 善與惡, 罪與罰, 喜樂與悲傷, 統統湧入鼻孔, 變成垃圾, 人們把它們填埋在小鎮的郊區, 不為人知。

也就是那塊地方, 男孩女孩在那裡玩踩房子遊戲,

孩子們總喜歡畫泥人的腳, 畫好之後用圓鼓鼓的肚皮將其踏平, 等候其他孩子來畫, 一個接一個, 一天接一天, 一代接一代, 孩子們裝模作樣, 嘻嘻噠噠, 若不是小心忍住, 大家恐怕真的要大笑出來。

“官局長。 你能耐真不小。 活累死我。 ” 隔壁一滴女音打破我的想像。 我仍在幸國縣城小旅館的房間裡四肢平鋪地展躺著。

幸國的後半夜沒有任何動靜。 靜得出奇, 蟋蟀聲也沒有。 月光偷偷沿縫隙潛入, 爬上父親的外套, 捲曲著睡著了, 但不是那麼可愛。

第二天早晨趁我還沉浸在夢中時, 父親便把我一個人留在旅館, 而他自己則忙著趕回家, 因為久病的母親等著他做飯。 飯做好後, 他還得提那個陪伴了他大半輩子的布袋子滿街滿巷的轉。

父親不辭而別的原因是在父親走後的第二天晚上我才想起來的。

那天晚上的夜空明亮如鏡, 兩顆流星從我的頭頂劃過, 好像看了我一眼。 我暗自低語:“怎麼可能呢, 你真好笑。 ”

隨後我想起了另外一個故事。 。 。

Next Article
喜欢就按个赞吧!!!
点击关闭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