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這麼短， 遺忘這麼長
文|聶魯達
今夜我可以寫下最哀傷的詩篇。
寫， 譬如， “夜綴滿繁星，
那些星， 燦藍， 在遠處顫抖。 ”
晚風在天空中迴旋吟唱。
今夜我可以寫下最哀傷的詩篇。
我愛她， 而有時候她也愛我。
多少個如今的夜晚， 我曾擁她入懷。
在永恆的天空下一遍一遍地吻她。
她愛我， 而有時候我也愛她。
我怎麼能不愛她那一雙沉靜的雙眼？
今夜我可以寫下最哀傷的詩篇。
想到我不能擁有她。 感到已經失去她。
聽到那遼闊的夜， 因她不在更加遼闊。
詩遂滴落心靈， 如露珠滴落草原。
我的愛不能叫她留下又何妨？
夜綴滿繁星而她離我遠去。
都過去了。 在遠處有人歌唱。 在遠處。
我的心不甘就此失去她。
我的眼光搜尋者仿佛要走向她。
我的心在找她， 而她離我遠去。
相同的夜漂白著相同的樹。
昔日的我們已不復存在。
如今我確已不再愛她， 但我曾經多愛她啊。
我的聲音試著借風探觸她的聽覺。
別人的。 她就將是別人的了。 一如我過去的吻。
她的聲音， 她明亮的身體。 她深邃的眼睛。
如今我確已不再愛她。 但也許我仍愛著她。
愛這麼短， 遺忘這麼長。
多少個如今的夜晚， 我曾擁她入懷。
我的心不甘就此失去她。
即使這是她帶給我的最後的痛苦，
而這些是我為她寫下的最後的詩篇。
選自《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智利詩人聶魯達20歲時寫就的詩集， 為他贏得了全世界的讚譽。 加西亞•瑪律克斯曾評價聶魯達說：“巴勃羅•聶魯達是二十世紀所有語種中最偉大的詩人。 他書寫任何事物都有偉大的詩篇， 就好像彌達斯王， 凡他觸摸的東西， 都會變成詩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