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終於， 從千里之外趕來
紛亂的葉， 陰晦的雨
整個天空都氾濫著灰和肅穆的冷
小雪， 大雪， 一場接一場
還沒壓過來
但我努力想捂住的那點暖
早已被迫交付
只剩下枯枝和荒草， 剩下空
—
已經沒有什麼可等了
再往下， 就是寒
就是刀鋒無情的切割和撕扯
霜降前的早晨， 我還會談到愛情和果實
現在， 只談
長夜， 睡眠， 談下了幾天沒有停的雨
—
結局無限走近， 但還沒有抵達
風還在重複著深入的故事
這一天， 在這個最長的夜
請允許我
再回想一些開過春天， 開過秋天的花
然後安靜地
等一場無法避開的雪
—
◎立春
我不知道， 這與冬天隔了一夜的
春天都將發生什麼
—
它們都保持著應有的遲緩
來不及鬆軟的泥土， 遲遲未發芽的種子
未醒來的小蟲子。 還有
風一吹
沒有多少枝葉可以搖晃的老榆樹
—
這片土地
東西已經不多了
樹， 牲畜， 人， 草地。 這個季節
人會再少幾個， 走掉一些
那些樹不能再少了
那些蟲叫和鳥鳴再不能沒有
—
我想像著， 春天在這個日子立起來了
嚼碎的糧食又在身體裡鬱鬱蔥蔥地生長
一塊黃土壤露出來， 一粒落在地縫的草籽
長成了獨獨綠綠的一枝
—
一群羊朝它湧過去
一頭牛朝它奔過去
一個提鐮刀的人朝它跑過去
—
◎在生命的枝椏上
當三月的風， 蕩滌過一片田野
當一聲毛茸茸的鳥鳴
從樹林深處冒出來
整個春天就搖晃起來了
—
一段枝椏也在搖晃
它的體內是空的， 是十二月帶來的空
而現在
鳥聲高高低低地落下來， 落在它身上
幾片陽光也落下來
它渾身披滿鱗片
—
一定有什麼在悸動， 在身體的某一處
暗隱的河流
開始解凍和回暖
那只最早唱歌的鳥， 歇在
它的肩上。 一朵花正趕著春天開過來
—
◎走在一月的街頭
灰濛濛的天空
我從灰濛濛的雨霧裡鑽出身來
紅圍巾裹住一點點暖， 土豆、白菜
安靜地躺在菜籃
一隻鳥飛過光禿禿的枝椏
一個人腳步慢下來
—
像多年前一樣
我們在一月的街頭擦肩
背影走向各自的春天
我突然想起當年的
蝴蝶和柳絮
看不見的粉與白， 像寒霜一層一層落下來
—
暮色中， 誰放飛的風箏
一根線牽出久遠
—
我的腳步慌亂， 在慌亂的街頭
在春寒侵入舊的身體之前
我要趕回去， 先把廚房的火生起來
—
◎最後一片樹葉
沒有什麼比他們更渴望春天了
那些坐在牆根的人
雖然他們沒有一片要抽芽的葉子
沒有一瓣要開放的花朵
可是那又怎樣？這麼多年
風比他們更熟悉牆上的裂縫
不明緣由的疼， 比一根針更狠命往骨髓裡鑽
走了許多個冬天的人
已經越來越冷了。 那些雪開始不退
冰霜也不融化
他們一靠近火爐， 火也要熄滅了
—
有太陽的日子， 他們一個個從土屋裡出來
聚在牆根下
他們喜歡說“天熱了就好了”
可是， 天總不知道什麼時候熱
等不了的， 就留在他自己的雪裡了
更多的， 還等著冬風
等著春風
等著哪陣路過的風
把他們最後一片葉子收走
【作者簡介】：周秋萍， 筆名小禾， 70後， 喜讀書寫字， 業餘寫散文和詩。 作品散見於《中國詩歌報》《長江詩歌》《陸豐報》等平臺或各地方刊物， 並有作品入選《2015浙江好詩歌》和《齊魯文學2016精品選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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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大漠白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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