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最頂級的格調：曲水流觴

仲昭川新作

前幾天講課，談到人類在壟斷文明。每個物種都在創造自己的奇跡，不也是文明嗎？

還真不是。

基於繁殖，人類有很多絕技：隨時發情、面對面性交、善於變幻交配方式，

真沒法與其它物種同流合污。

最深入的交往，就是男女之交。歡娛和繁殖分家，就有了文明。

溫飽思淫欲中，格調佔據了主導。

格調可虛可實，但不能可有可無。

格調是自勵，更是炫耀。社會行為的優越感，都來自格調。

逼格，是今人對格調的態度。這是同義詞，卻不僅於此。

達不到就是羡慕嫉妒，達到了就是自信宣告。都覺得這個詞好用，痛快。

格調分物質和精神兩種。有其一，便是安慰。

兼而有之，是真格調。人們趨之若鶩，奮力嚮往，偏偏不如意者常八九。

物質上的束縛是固定的，怎麼折騰都不易出錯。

精神上的枷鎖是僵死的，但只要想入非非追求格調，死都不知自己有多冤。

追求物質格調，

必須賺錢。

追求精神格調，只能讀書。

賺錢雖難，但賺了錢玩格調，相對容易。沒事拉著親友參觀一下自己的房子和傢俱，趁機播放幾曲自己也不喜歡的歌劇，再供出一個貴族學校的聽話孩子，都叫物質格調。

一般人財力不足，還是在文字裡追求精神格調，相對更容易。都只是娛樂，通俗易懂、圖文並茂、家喻戶曉，就算深度好文。

真正的讀書人，那叫學者。他們能看出文章背後的文章，還能傳道解惑，壟斷知識的話語權。可惜，百無一用是書生，這還不算高端。

高端的人應該寫書，把心裡的東西原創出來，分享給讀書人，任憑學者們引用。但前提是要暢銷。而好書都不暢銷。

可是真有了格調，也會有例外者。這種人古代很多，比如老子，

比格調還格調，教化萬代。以前我不知道現在也有這種人，到了網上，能寫出千古文章的人，還真不少，只是誰也不服誰，互相雪藏，只剩下些啥也不懂的意見領袖，一天到晚嘰嘰喳喳。

總之，有格調的大都不寫書。寫書的大都沒格調。

回首古代，皇帝說了算，規矩是單一固定的。賺足了錢就不用讀書，可以買通官員。讀好了書就不用賺錢，可以直接做官。騎在別人頭上拉屎，很容易有格調。

現在不行。資訊社會，不定來點啥變故，一夜之間刷個屏，什麼都沒了。格調也跟著完蛋。

物質格調是外在的，有相對標準。精神格調是內在的，若不能借孤芳自賞來實現，就依賴於外界贊許，這就有了利益空間。洗腦，都是從贊許歸順者開始的。

無論什麼人都容易被洗腦。

比如：學者天生就是被作者洗腦的，心甘情願，還如饑似渴、求之不得。

有精神窠臼的人們，更容易受到洗腦。還上癮。美中不足是：洗腦之後，更沒格調。

格調上不來，就只好與人看齊，不想落後太多。這就誕生了時尚。

對時尚的追求，是為了共用暫時的榮耀。時尚的核心，就是格調。

即便存在惡果的時尚，大眾也不言放棄。比如歌舞表演。比如投資理財。

當大夥都去冒險的時候，就不存在膽小的人，反而覺得安全。因為人多。

樂觀的人叫它夢想，悲觀的人叫它妄念。

異想天開、銳意進取，終究靠認知能力。

奇妙的是，認知能力最終還是要看格調。

不知道自己沒格調，就喜歡表演，想做偶像。

知道自己沒格調，就喜歡當粉絲，

俗稱傻娃。

知道自己有格調，這很苦惱，外界不認，就沒有市場，吵吵也沒用。

不知道自己有格調，就是傳說中的平常心。順手拈來、應付自如，且虛懷若谷、始終低調。

誰有最高格調？

縱觀古今，最有格調的，是魏晉時期的人。

王羲之所書蘭亭序，出於蘭亭文集。蘭亭，是有格調的人群集散地，整日裡玩的遊戲，叫“曲水流觴”。

有點像現在大老闆客廳裡玩的山泉流水大茶案，卻不在室內，只在山水間。

並且，曲水流觴玩的不是茶，而是酒。茶道不在魏晉時，那是唐以後的事。

長長的流水，漂流著各色美酒，串聯了男男女女各路人等，詩詞歌賦，淺吟低唱。

有的孤坐一處讀書寫作，有的相伴美女把酒私語，山水景致曲折相繞，互不妨礙。

曲水之中有酒飄過來，就順勢喝上一口，根本不用擔心有勾兌的農殘。

有人還常把禮物和私信放在酒盤，寫上對方名字，漂給下游某人。最早的漂流瓶，就是那時發明的。

可見曲水流觴的場景，多麼雅靜壯觀。

每逢男盜女娼，現在的書生們總歎人心不古。

人心再古，也還是人。不變的是人性，總在比賽格調。

借助科技，文化娛樂的感官刺激登峰造極，但格調呢？

這便暴露了剛才那個同義詞的緣由。

曲水流觴圖

就順勢喝上一口，根本不用擔心有勾兌的農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