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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故事

母親如果健在, 今年八十六了。

母親是個有故事的女人。 母親說當年姥姥和奶奶是兩個村的進步女人, 大約是湊在一起開會,

彼此指腹為婚。 後來姥姥生了二姨, 奶奶生了父親, 姥姥卻反悔了, 怎麼也不捨得把二姨嫁給父親。 奶奶生氣了, 一直追逼數年, 後來姥姥又生下了母親, 姥姥就只好答應把母親許配給父親, 這樣才有了父親和母親的姻緣。 可是當年都不看好的一直在外面打仗的父親, 最後當了軍官, 二姨為此還和母親翻了臉, 動不動就說:你的佳婿本來是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真為這, 反正母親一輩子和二姨一家不往來, 一直到父親離休回到山東, 母親幫助大姨, 幫助舅舅家, 就是從來沒和相距不遠的二姨家有任何來往。

母親是個愛憎極分明的人。 說是小時候一次大病, 全家人都覺得沒救了, 大冬天裡把她都從炕上挪到地上的草席上,

三道捆綁的草繩都捆了兩道了, 姥姥說趕緊去村裡找幾個年輕人抬出去埋了吧。 大姨卻堅決不肯, 說是只要還有一口氣也不能丟, 就陪著奄奄一息的母親坐在地上的草席上, 沒想到, 後半夜母親真的緩過氣來要水喝了, 大姨高興地把母親又抱上了炕, 就這樣救下了母親一條命。 所以母親一生只要有機會一定幫助大姨, 直到母親去世, 我還記得和父親多次專門去大姨家送錢, 送食物, 一直到大姨去世。 父親說, 是為了幫助母親報恩。

母親常常講起她的少年時光, 自己講著講著就笑出了眼淚。 母親說, 十三歲那年, 因為鉤蟲病, 不吃飯, 天天吃土, 說是晚上睡到半夜餓了, 就用頭上的簪子在炕邊上, 撬下一塊炕上的土, 嚼著吃了,

又繼續睡。 整個人瘦的不行了, 姥爺找了個村裡的郎中, 人家給姥爺出了個偏方, 說是抽煙就能治鉤蟲。 從此母親就開始抽煙了, 姥爺還為此在自己家的地邊上種上了許多煙葉。 每每說到這, 母親的眼睛望著遠處, 思念著姥爺種種愛的細節:“你姥爺到了秋天就收下煙葉, 一片片曬在屋頂上, 冬天就用個刀一點點的切細了, 再到鍋裡幫我烤熟了, 然後幫我收在房梁的一個簸箕裡, 讓我抽一年。 ”

我就常想像十三歲的母親抽煙的樣子, 心裡充滿苦澀, 也充滿幸福。

母親說, 少年的她在村裡總是遭人嘲笑。 因為她總是風風火火, 腰裡別著根大煙袋, 高興了, 隨地一坐, 老爺們似的拿出煙袋磕磕煙袋鍋, 再從煙袋鍋下面吊著的一個花布袋子裡掏出一點煙絲,

塞進煙袋鍋, 拿出打火石, 啪啪地點上煙抽起來。 完全不像個女孩。 每每說到這, 母親就仰頭大笑, 笑的開心的不行, 好像那樣抽煙就是為了故意氣人。 母親說, 後來到了十七八了, 她的毛髮很重, 也不來例假, 很多人更是對她指指點點。 可母親還是很開心的說:別看他們笑話我, 可是他們心裡也很佩服我, 因為無論是打草收麥, 村裡的全部男人都算上, 沒幾個比我幹的好的。 別人一上午背回去三十斤草就算能幹的, 我一上午背回去五十斤草, 進門時, 你姥姥只看見草垛子看不見人影子。 就心疼的誇我:我這丫頭啊, 三個小子我也不換啊。

因為父親一直在外轉戰南北, 到了十九歲母親還沒出嫁,

母親一怒之下, 自己就從北方的村子裡出發去南方找父親了。 想想當時一個連村子都沒出去過, 連一個字也不認識的農村女孩, 在那兵荒馬亂的日子竟然千里輾轉, 在南方一個山坳的軍營找到了父親。 母親說起第一次見父親, 先是軍營裡站崗的士兵是這樣向父親報告的:報告指導員, 你妹妹來找你了。 母親笑著說:你們知道了吧, 我和你爸爸長得有多像, 這就是夫妻緣分。 母親進了屋, 累的把腿盤在床上, 順手拿出煙袋點上了火。 父親的第一句話是:“你抽煙啊。 ”母親愣了一下, 說:“我抽煙, 你在意啊?”父親忙說:“不在意, 不在意。 ”就這樣, 一對長得完全像兄妹的人就開始了相守相伴的一生。

長得像假小子一樣的母親, 一口氣給父親連續生了三個兒子, 最後生了一個閨女,那就是我。最大的兒子不到百日夭折了,現在我們是兄妹三人。

我記憶裡的母親卻沒有一點她說的那種男兒氣,但,似乎真的也沒有別人筆下寫的那些母親的溫柔。母親給我的最強烈的感覺是:超正常的愛著父親,無論什麼事,永遠都是父親第一。在她的天平上,愛人和孩子從來都是偏向愛人的。所以我一直覺得,這是母親一生的大智慧。其次,母親很要強,日子無論多麼貧窮饑餓,做人一定要有骨氣,這是她永不低頭的氣度。所以,母親跟著父親天南地北操勞一生,終因這強烈的骨氣,落下一身疾病。這成了母親在我記憶裡的第三個特點,常常看見母親吃藥打針。等到父親離休,最常見到的鏡頭就是,鬧鐘響了,父親拿著藥盒端著水叫母親吃藥。肺結核,腎炎,膽囊炎……各種疾病纏身,在那漫長的勞碌人生裡各種疾病又都沒有痊癒的機會,後來肺結核的鈣化點變成了肺癌。

母親終因操勞過早的離開了我們,只是我到現在也沒弄明白,母親彌留之際,意識完全糊塗時,她自言自語中一直說的都是做閨女時在村裡割草的場面。那些曾經伴著母親朗朗笑聲的細節,在最後是被她用屈辱和委屈的憤怒聲不斷的喊出來的。“你們為什麼拿我的草”“那是我割的”。人之一生,最終回歸的不是難忘的幸福,而是無法釋懷的不平嗎。突然就想,母親活著時,我們只聽見了笑聲,竟然沒讀懂笑聲背後的蒼涼。

來源:簡書 作者:品茶等回味

最後生了一個閨女,那就是我。最大的兒子不到百日夭折了,現在我們是兄妹三人。

我記憶裡的母親卻沒有一點她說的那種男兒氣,但,似乎真的也沒有別人筆下寫的那些母親的溫柔。母親給我的最強烈的感覺是:超正常的愛著父親,無論什麼事,永遠都是父親第一。在她的天平上,愛人和孩子從來都是偏向愛人的。所以我一直覺得,這是母親一生的大智慧。其次,母親很要強,日子無論多麼貧窮饑餓,做人一定要有骨氣,這是她永不低頭的氣度。所以,母親跟著父親天南地北操勞一生,終因這強烈的骨氣,落下一身疾病。這成了母親在我記憶裡的第三個特點,常常看見母親吃藥打針。等到父親離休,最常見到的鏡頭就是,鬧鐘響了,父親拿著藥盒端著水叫母親吃藥。肺結核,腎炎,膽囊炎……各種疾病纏身,在那漫長的勞碌人生裡各種疾病又都沒有痊癒的機會,後來肺結核的鈣化點變成了肺癌。

母親終因操勞過早的離開了我們,只是我到現在也沒弄明白,母親彌留之際,意識完全糊塗時,她自言自語中一直說的都是做閨女時在村裡割草的場面。那些曾經伴著母親朗朗笑聲的細節,在最後是被她用屈辱和委屈的憤怒聲不斷的喊出來的。“你們為什麼拿我的草”“那是我割的”。人之一生,最終回歸的不是難忘的幸福,而是無法釋懷的不平嗎。突然就想,母親活著時,我們只聽見了笑聲,竟然沒讀懂笑聲背後的蒼涼。

來源:簡書 作者:品茶等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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