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黃山和黃河是一對雙胞胎姐妹， 她們組成了一個名為“山河跳！”的組合。 近日在北京長征空間的展覽中， 她們把一個“算命攤子”搬進了展覽空間。
長征空間“原地前進”展覽現場
初見這個角落時， 我誤認為這是個中式婚禮的現場，
人間傳說之動物成語占卜卡 數碼列印卡牌 8.2x12.8 cm 49張
“高速占卜法”：人間傳說之動物成語占卜卡 單屏錄影， 無聲， PAL， 長度3分17秒
這套牌選取了漢語中與動物有關的常用成語、俗語，
49張卡分為7組， 從“龍生九子”開始， 到“烏飛兔走”描述時間飛逝結束， 有個體的成長、歷練與迴圈之意。 這套牌在結構與使用方法上部分參考了西方塔羅牌的體系， 但其牌意則完全是中式的， 牌面的畫風採取了純數碼的製圖方式。 山河跳！以“紙牌”這種輕質和圖形化的方式測試東方文化基因和“占卜”結合的結果， 也傳達對泛個人的心理需要、敘事方式的好奇。
但除此之外， 在抽出屬於自己的那張動物卡牌之後， 旁邊有幾張“河圖洛書”， 是“山河跳！”以北京、廣州的地鐵線路圖為基礎繪製的“七卦圖”。
左圖：河圖洛書之地鐵北京 棉質油畫布上噴繪加手繪， 140x111cm右圖：河圖洛書之地鐵廣州 棉質油畫布上噴繪加手繪， 110x102cm
這讓我十分困惑：到一個莫名其妙的指定地方能有什麼靈感？於是我跟這對雙胞胎姐妹的聊天就從這裡開始。
占卜：從巧合中發現意義
“山河跳！”在給我介紹這件作品時，出現頻率最高的詞就是“巧合”。
有人抽到了自己從未去過的地方，但突然想到朋友就在那附近住，於是決定去找他；
有對夫婦抽到的地方正是第二天要去的地方；
在北京有很多人抽到龍、虎、鳳的牌。虎是百獸之王、龍是百鱗之長、鳳是百鳥之王——好像這就說明了北京更有“王者之氣”。
……
占卜現場
她們舉出的很多例子都是偶然，但是她們認為：“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可能會獲得一個必然的答案。”
“有很多巧合是有意義的。很多巧合會指向同一個事情，或者說幾件事相吻合。很難說它是自然現象，因為自然現象是客觀的，但它可能是心理現象，或者說是心理現象投射到外部。”
“山”與“河”：
“山河跳！”成員個人作品
以上是“山河跳！”組合成立以後合作的第一件錄影裝置作品，在此之前，黃山曾做過一套“21世紀中國列仙牌”。它起源于中國古時飲酒助興用的遊戲紙牌“列仙酒牌”與西方塔羅牌的重組，而眾神的敬業形象被定格在牌面上。這套牌目前還在繼續進行中。
21世紀中國列仙牌（黃山），數碼列印卡牌 5×12cm 14張
可以說黃山目前正半認真半戲謔地專注于建立屬於21世紀都市生活的巫術體系。她創作占卜牌，也製作電子護身符，適用于現代生活的多個方面。下面是黃山製作的三個電子護身符：“售後一流符”、“討薪神獸符”和“鳳凰OK符”：
占星術與神秘學：
另一種看世界的方式
在瞭解占卜牌的使用方法之後，我們的話題開始向更深層延伸。我們聊了占星術、神秘學、無神論……她們的話解答了我很久以來對“非無神論”的困惑，如果你聽到，說不定也會有一個打開世界的新方式。以下是我們的對話。
YT:什麼時候、什麼契機開始創作占卜類的作品？
黃山：以前我們都是各自獨立創作。某一天我想知道事業該怎麼突破，就向占星骰子、線上起卦等方式求問，得出的結果都是建議把藝術和神秘學結合。其實這是一個比較冒險的方向，但相對來說這也是我最感興趣的領域。於是我覺得值得一試，看看可否通過借用神秘學的體系來與觀者建立另一層關係。同時卦象也提示應該形成團隊合作，於是我就與黃河一起組成“山河跳！”。
黃河：我一直對某種泛個人又非集體同質化的敘事感興趣，對同一“文化基因”下的群體所使用的符號化語言很好奇，比如就是我們的成語啦！和黃山聊起，如果可以測試中文裡以動物喻人的詞句來做卜辭，會很有意味，並且要以自己發明蔔測方式。
這件作品既是對人的心理需求、內在敘事方式以及“交流”層面的測試，有一些精神分析的意味；又挺“流行”，“通俗易懂”的。我們覺得這會很刺激。而且在過去，人們常用的都是“繼承”的占卜方式，當代人很少自己發明一個占卜體系。這可以是創作。
黃河：占星骰子Astrology Dices 雕刻占星符號的十二面體紫銅骰子3枚，分別代表星座、行星、宮位，每顆約2.5x2.5x2.5cm
在現場與觀眾使用占星骰子與塔羅牌，位於山河跳！展覽“雙感應”，5Art，廣州，2016年
黃河：《幽靈朋友》3張，紙本繪畫，每張A5，2015
YT:怎麼看待占卜這件事？
河：占卜是處於在眾人的和個人之間的敘事。占卜的問題從來不是個性化的，大致分類從來是那幾樣，如感情，事業，健康，家庭......但每個人和Ta的經歷都是獨特而無法取代的。占卜在可說及難以言說之間。這次在北京蔔測過程中，絕大多數來嘗試占卜的來者從頭到尾並未向我透露他們求訪的問題，然而我根據我們畫出的牌面和相應卡牌上的成語提示進行解釋後，他們都會若有所思的點頭。
那是為什麼呢？我認為這個原因和言語、符號微妙的轉換為“答案”的過程是美妙的。
山：我想個人看待世界的方式也是由所屬民族的世界觀所決定。我們從資料看到有苗族朋友提到他第一次聽到無神論的時候驚呆了。當然我們聽到他這句話時也驚呆了。另外可以說藝術起源於宗教或者說對自然的崇拜，所以能跟神秘學對話的創作方式對我來說會更接近某種源頭。
河：和所謂的神秘相比，從巧合中發現意義，人的這個心理特點更有意味。
德意志銀行“Globe”項目-風水儀式 2011 行為
YT: 有人說星座是偽科學？
河：今天它主要在消費文化範疇，占星是在今天過度流行和發達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不屬於科學。闡釋占星和人生活的聯繫應該就如同《金枝》中闡述的巫術思維一般。研究占星可以比較不同文化的思維特點，如東方占星和我們現在看的西方占星的區別，還可以發現人聯想的邏輯和規律。
山：它是一種思維方式，可以說是人文遺產或者某種哲學。
YT:所以它更多給人的是心理作用？
山：部分心理諮詢師也使用塔羅牌作為心理諮詢的道具。現在有一套心理諮詢專用的牌OH卡，可以說是以塔羅牌為藍本設計出來的諮詢工具。卡爾·榮格對馬賽塔羅牌也做過研究，認為它包含了人類心靈原型的象徵。
山河跳在展覽現場為觀眾占卜
YT:這會有一些心理暗示的成分嗎？
河：也不能說是暗示，是一種反映，像鏡子一樣，語言如果是鏡子，照出的物件是人心裡所想。
山：可能是投射，就是原本這個人心裡有這樣的藍本，但是他未必會自己清楚地意識到，但是如果你拿一張圖像化的牌給出一個解釋，如果他原本有這個潛意識，就會認可這種解釋。
YT:“無神論”可能會對人的心理很粗暴。那在神秘學裡有沒有對應的不足？
河：我對神秘學的瞭解不深刻。我也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認為我們用自創和自己設計的動物卡占卜，算是“神秘學”嗎？
YT: 依我愚見它屬於神秘學。不管是自創的還是屬於某個已有的龐大系統，它們的內核是一樣的，都有預言、占卜的成分在其中。只不過有一些已經經過歷史的沉煉，像周易或是西方占星術那樣；有一些選擇融合現代人的新方式，比如你們的動物卡。
我跟她們說我認為占卜不能解決實際問題，只能給心靈一個安放之處。但她們卻不認同：解決問題，不正應該從態度和心理開始嗎？
我說人們常把占星、算命之類的事當作是“封建迷信”，但黃河提醒我，要小心“封建迷信”這個詞。而這個詞的使用，也正對應著她們“動物成語占卜卡”中對語言、集體潛意識、信仰及個人敘事的測試。
我問她們，想不想把這兩套牌做成衍生品讓大家一起來嘗試，她們說“當然想啦”。如果有機會，你願意嘗試這樣“有意義的巧合”嗎？
# 小知識 #
“山河跳！”談及，在她們的作品中參考了瑞士心理學家卡爾·榮格提出的共時性原理，又被翻譯為“同步性原則”。
瑞士心理學家卡爾·古斯塔夫·榮格Carl Gustav Jung，圖片來自網路
比如，榮格提出“《易經》的科學與其說是建立在原則基礎之上，實際上是建立在“同步性”原則基礎之上。因果原則不能夠解釋一些潛意識心理現象，一些相互對應的心理現象不能夠按照因果關係相互連接，而是按事件的同時發生來連接。”
——摘取自《金花的秘密：中國生命之書》，黃山書社，2011年出版，ISBN: 9787546119274 ，第90頁；包含上述文本的書籍影印件也出現在她們作品裡。
Synchronicity與共時性在wiki的詞條連結參考：
https://en.wikipedia.org/wiki/Synchronicity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5%85%B1%E6%99%82%E6%80%A7
圖片由“山河跳！”提供
溫嘉寶@YT
占卜：從巧合中發現意義
“山河跳！”在給我介紹這件作品時，出現頻率最高的詞就是“巧合”。
有人抽到了自己從未去過的地方，但突然想到朋友就在那附近住，於是決定去找他；
有對夫婦抽到的地方正是第二天要去的地方；
在北京有很多人抽到龍、虎、鳳的牌。虎是百獸之王、龍是百鱗之長、鳳是百鳥之王——好像這就說明了北京更有“王者之氣”。
……
占卜現場
她們舉出的很多例子都是偶然，但是她們認為：“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可能會獲得一個必然的答案。”
“有很多巧合是有意義的。很多巧合會指向同一個事情，或者說幾件事相吻合。很難說它是自然現象，因為自然現象是客觀的，但它可能是心理現象，或者說是心理現象投射到外部。”
“山”與“河”：
“山河跳！”成員個人作品
以上是“山河跳！”組合成立以後合作的第一件錄影裝置作品，在此之前，黃山曾做過一套“21世紀中國列仙牌”。它起源于中國古時飲酒助興用的遊戲紙牌“列仙酒牌”與西方塔羅牌的重組，而眾神的敬業形象被定格在牌面上。這套牌目前還在繼續進行中。
21世紀中國列仙牌（黃山），數碼列印卡牌 5×12cm 14張
可以說黃山目前正半認真半戲謔地專注于建立屬於21世紀都市生活的巫術體系。她創作占卜牌，也製作電子護身符，適用于現代生活的多個方面。下面是黃山製作的三個電子護身符：“售後一流符”、“討薪神獸符”和“鳳凰OK符”：
占星術與神秘學：
另一種看世界的方式
在瞭解占卜牌的使用方法之後，我們的話題開始向更深層延伸。我們聊了占星術、神秘學、無神論……她們的話解答了我很久以來對“非無神論”的困惑，如果你聽到，說不定也會有一個打開世界的新方式。以下是我們的對話。
YT:什麼時候、什麼契機開始創作占卜類的作品？
黃山：以前我們都是各自獨立創作。某一天我想知道事業該怎麼突破，就向占星骰子、線上起卦等方式求問，得出的結果都是建議把藝術和神秘學結合。其實這是一個比較冒險的方向，但相對來說這也是我最感興趣的領域。於是我覺得值得一試，看看可否通過借用神秘學的體系來與觀者建立另一層關係。同時卦象也提示應該形成團隊合作，於是我就與黃河一起組成“山河跳！”。
黃河：我一直對某種泛個人又非集體同質化的敘事感興趣，對同一“文化基因”下的群體所使用的符號化語言很好奇，比如就是我們的成語啦！和黃山聊起，如果可以測試中文裡以動物喻人的詞句來做卜辭，會很有意味，並且要以自己發明蔔測方式。
這件作品既是對人的心理需求、內在敘事方式以及“交流”層面的測試，有一些精神分析的意味；又挺“流行”，“通俗易懂”的。我們覺得這會很刺激。而且在過去，人們常用的都是“繼承”的占卜方式，當代人很少自己發明一個占卜體系。這可以是創作。
黃河：占星骰子Astrology Dices 雕刻占星符號的十二面體紫銅骰子3枚，分別代表星座、行星、宮位，每顆約2.5x2.5x2.5cm
在現場與觀眾使用占星骰子與塔羅牌，位於山河跳！展覽“雙感應”，5Art，廣州，2016年
黃河：《幽靈朋友》3張，紙本繪畫，每張A5，2015
YT:怎麼看待占卜這件事？
河：占卜是處於在眾人的和個人之間的敘事。占卜的問題從來不是個性化的，大致分類從來是那幾樣，如感情，事業，健康，家庭......但每個人和Ta的經歷都是獨特而無法取代的。占卜在可說及難以言說之間。這次在北京蔔測過程中，絕大多數來嘗試占卜的來者從頭到尾並未向我透露他們求訪的問題，然而我根據我們畫出的牌面和相應卡牌上的成語提示進行解釋後，他們都會若有所思的點頭。
那是為什麼呢？我認為這個原因和言語、符號微妙的轉換為“答案”的過程是美妙的。
山：我想個人看待世界的方式也是由所屬民族的世界觀所決定。我們從資料看到有苗族朋友提到他第一次聽到無神論的時候驚呆了。當然我們聽到他這句話時也驚呆了。另外可以說藝術起源於宗教或者說對自然的崇拜，所以能跟神秘學對話的創作方式對我來說會更接近某種源頭。
河：和所謂的神秘相比，從巧合中發現意義，人的這個心理特點更有意味。
德意志銀行“Globe”項目-風水儀式 2011 行為
YT: 有人說星座是偽科學？
河：今天它主要在消費文化範疇，占星是在今天過度流行和發達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不屬於科學。闡釋占星和人生活的聯繫應該就如同《金枝》中闡述的巫術思維一般。研究占星可以比較不同文化的思維特點，如東方占星和我們現在看的西方占星的區別，還可以發現人聯想的邏輯和規律。
山：它是一種思維方式，可以說是人文遺產或者某種哲學。
YT:所以它更多給人的是心理作用？
山：部分心理諮詢師也使用塔羅牌作為心理諮詢的道具。現在有一套心理諮詢專用的牌OH卡，可以說是以塔羅牌為藍本設計出來的諮詢工具。卡爾·榮格對馬賽塔羅牌也做過研究，認為它包含了人類心靈原型的象徵。
山河跳在展覽現場為觀眾占卜
YT:這會有一些心理暗示的成分嗎？
河：也不能說是暗示，是一種反映，像鏡子一樣，語言如果是鏡子，照出的物件是人心裡所想。
山：可能是投射，就是原本這個人心裡有這樣的藍本，但是他未必會自己清楚地意識到，但是如果你拿一張圖像化的牌給出一個解釋，如果他原本有這個潛意識，就會認可這種解釋。
YT:“無神論”可能會對人的心理很粗暴。那在神秘學裡有沒有對應的不足？
河：我對神秘學的瞭解不深刻。我也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認為我們用自創和自己設計的動物卡占卜，算是“神秘學”嗎？
YT: 依我愚見它屬於神秘學。不管是自創的還是屬於某個已有的龐大系統，它們的內核是一樣的，都有預言、占卜的成分在其中。只不過有一些已經經過歷史的沉煉，像周易或是西方占星術那樣；有一些選擇融合現代人的新方式，比如你們的動物卡。
我跟她們說我認為占卜不能解決實際問題，只能給心靈一個安放之處。但她們卻不認同：解決問題，不正應該從態度和心理開始嗎？
我說人們常把占星、算命之類的事當作是“封建迷信”，但黃河提醒我，要小心“封建迷信”這個詞。而這個詞的使用，也正對應著她們“動物成語占卜卡”中對語言、集體潛意識、信仰及個人敘事的測試。
我問她們，想不想把這兩套牌做成衍生品讓大家一起來嘗試，她們說“當然想啦”。如果有機會，你願意嘗試這樣“有意義的巧合”嗎？
# 小知識 #
“山河跳！”談及，在她們的作品中參考了瑞士心理學家卡爾·榮格提出的共時性原理，又被翻譯為“同步性原則”。
瑞士心理學家卡爾·古斯塔夫·榮格Carl Gustav Jung，圖片來自網路
比如，榮格提出“《易經》的科學與其說是建立在原則基礎之上，實際上是建立在“同步性”原則基礎之上。因果原則不能夠解釋一些潛意識心理現象，一些相互對應的心理現象不能夠按照因果關係相互連接，而是按事件的同時發生來連接。”
——摘取自《金花的秘密：中國生命之書》，黃山書社，2011年出版，ISBN: 9787546119274 ，第90頁；包含上述文本的書籍影印件也出現在她們作品裡。
Synchronicity與共時性在wiki的詞條連結參考：
https://en.wikipedia.org/wiki/Synchronicity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5%85%B1%E6%99%82%E6%80%A7
圖片由“山河跳！”提供
溫嘉寶@Y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