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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苦錢的故事

文|財經無忌陶魏斌

1、

城市還沒醒, 他是最晚睡下的人之一, 這個天, 即使是在江浙這樣的城市裡, 淩晨4點多, 氣溫也只有2-3度。

他是一名送奶工, 為本市一家牛奶品牌工作。 淩晨6點, 他為自己配送區域的最後一戶人家送完奶, 從6樓一路小跑到電動車前, 一把把手伸進車上的手套裡, 回了家。

兒子還在睡, 老婆剛起來, 在燒開水, 半小時後要把孩子叫醒。 7點鐘, 他要把孩子弄上電動車, 送去7、8公里外的學校上學, 孩子已經上三年級了。

老婆在家裡收拾完一家人的碗筷和衣服後, 7點半要出現在隔壁園區的走廊上——在這家企業9點員工上班之前,

她要把這五層樓的衛生搞好, 包括廁所。

他們倆是老鄉, 一起從500多公里之外的農村來到這個城市打工, 算起了已經快10年了, 在這個期間, 他們有了兒子, 搬了七八次家, 換了5次工作, 被偷過三輛電動車, 賣過早餐, 做過家政, 搞過汽修, 唯一沒有什麼變化的是, 這十年來, 他們的收入還停留在每個月3、4千元。

而這個城市的房價, 這十年來, 已經成每平米3、5千變成了3、5萬。

2、

23歲的他, 從浙江一個小縣城, 半夜起來坐火車。

他的行李是兩大包抗都扛不動的迷彩編織袋, 裡面裝滿了襪子, 這些襪子他是從城鄉結合部的一個家庭作坊進的貨, 鄉里鄉親的, 他賒了賬。

火車從南方另一個大城市來, 終點站是這個國家北方的另一個大城市,

要開上3天4夜, 事實上, 幫助他進站的, 揣在他手心裡的車票, 是一張到省城杭州的站票。

其實他很有經驗, 旅行並不是他的目的, 他要做的事, 是在這趟晃晃悠悠的火車上, 兜售掉編織袋裡的襪子, 當然這一切都必須是不能讓列車員發現, 同時需要隱藏的是他逃票的事實。

有時候也有不成功的時候, 他有可能被沒收掉所有的襪子, 並在深夜裡被趕到一個偏僻的小站, 但幾次之後, 他習慣了這樣的遭遇, 開始可以用身經百戰來形容自己。

十年以後, 他被稱為襪子大王, 公司在證券市場上上市, 但他依然感謝自己那一段在火車上賣襪子的經歷, 這是他財富人生的第一桶金。

3、

我看見這一代最傑出的頭腦毀於瘋狂。

85後創業者李剛現在至少衣食無憂, 他據說身在美國, 但是他一手創辦的公司已經陷入糟糕的境地, 公司員工甚至在變賣辦公用品用來補償薪水, 至於供應商的欠款已經超過了2個億。

他的項目是當下最熱門的共用單車, 小藍單車曾經是行業第三, 這位誇張地表示要做出“如胸脯般柔軟的車座”的公司CEO, 此刻卻躲在大洋彼岸, 窩在如胸脯般柔軟的被窩裡——但他絕不感到悲傷難過。

他在朋友圈轉發一篇複盤公司失敗的文章時, 關注的焦點是作者給他配了一張“最醜的照片”, 他的所謂道歉信蒼白無力。

2017年年初, 小藍單車宣佈獲得了4億元人民幣的融資, 公司估值達到了10億元。 而此時, 距離小藍單車第一次投放市場的時間,

才剛剛3個月。

也就是說經過三個月的市場檢驗, 小藍單車就成為了一家10億元人民幣的公司, 雖然公司尚未有一分錢的盈利。

“你覺得是錢傻還是頂級投資人傻還是我們這幫夜以繼日天天在苦思的創業者傻?我們都很清楚怎麼掙錢。 ”李剛當初如此說到。

4、

送奶工人, 保潔阿姨, 菜場小販, 早點攤主……這些人時常出沒在我們的身邊, 但很少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你和他說一個4億元的一個故事, 他就像在聽一個天方夜譚。

寒冬裡的一場大火引發了很多人對城市低收入人群的關注, 事實上他們一直存在, 就像這個城市裡隱身人。

留意觀察社會變化的學者重新拿出的一個詞是“階層固化”, 他們失望的發現, 最近的這十年,

是“階層固化”或者說“階層流動最弱的十年”。

在10年前, 甚至更早一點的時候, 背後編織袋去火車上賣襪子, 都有可能成為億萬富翁, 但你現在發現, 這樣的機會已經微乎其微。

賺苦錢的人, 一直守著賺苦錢, 在城市打工, 年入5、6萬, 早出晚歸, 吃穿都沒法講究, 住的是群租房, 而那些西裝革履, 處在城市風口浪尖的人, 動輒談論的是幾千萬, 上億的生意, 有時候一頓飯就5、6萬。

5、

29年前, 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採訪已經將近80歲的彼得·德魯克, 這位老人稱自己作為一個老年人的身份進入21世紀深感幸福, 他說在他那個時代, 一位工人兒子甘心繼續成為藍領, 而農夫後人也毫無怨言地繼續種地……但是現在, 所有年輕人都被要求獲得成功, 他們面臨來自全球各個角落的競爭, 並且都深信一種平等哲學:每個人的資質都相差不多,只要你足夠勤奮,你都可以通向最高層。

不過另一位年輕而廣受歡迎的英國流行哲學家阿蘭·德·波頓不無嘲諷地說,在我們的時代,成為比爾·蓋茨,就像在17世紀成為路易十六一樣困難,但是大多數人卻相信,他們更有可能成為比爾·蓋茨,至少我們和他一樣,都穿牛仔褲,喜歡麥當勞。

在他的一本書叫做《身份焦慮》一書中,波頓指出,深刻的焦慮感已經攫住整個世界的心靈

並且都深信一種平等哲學:每個人的資質都相差不多,只要你足夠勤奮,你都可以通向最高層。

不過另一位年輕而廣受歡迎的英國流行哲學家阿蘭·德·波頓不無嘲諷地說,在我們的時代,成為比爾·蓋茨,就像在17世紀成為路易十六一樣困難,但是大多數人卻相信,他們更有可能成為比爾·蓋茨,至少我們和他一樣,都穿牛仔褲,喜歡麥當勞。

在他的一本書叫做《身份焦慮》一書中,波頓指出,深刻的焦慮感已經攫住整個世界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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