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二年, 我回山東老家, 養馬島, 去參加外祖父的墳墓修繕活動。 因為時間有限, 我只能坐快艇, 飛魚快艇, 從大連到煙臺, 四個小時。
風和日麗, 海面上平靜如織。 快艇在海面上撒開了飛馳, 除了有一些設備的噪音, 總體感覺還是很愜意的。 大連——煙臺, 一道淺淺的海峽, 七十多海裡的路程, 當年北京強人張健先生從旅順老鐵山黃渤海交際處下水, 居然一舉橫渡。 足以可見期間的距離並不遙遠。
早年的大連曾經流傳著這樣一句話, 我們習慣把越洋過海的山東人叫做“海南丟”, 海南丟, 海南丟, 祖輩的歷史就這麼寫就。 我的父母都是“海南丟”, 我的根在海的那一邊。 儘管老家中已經沒有了太多的親人, 但是, 每一次回去, 都能感受到濃濃的親情, 濃濃的鄉情, 濃濃的血濃於水。
這次我去給外祖父重修墓地, 其實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 因為我的父母俱以往生, 我的兄長姐姐們大都在外地, 也就是我最近, 所以, 當大表哥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 我毫不猶豫的回答他, 我一定去。 代表我仙逝的雙親, 也代表我的兄長姐姐們。
飛魚在飛馳, 我的思緒也在躍然飛馳。
那應當是一九六五年前後。 媽媽帶著我去看外公。 那時候的養馬島, 是一個獨立的島嶼。 從大連坐船到煙臺, 需要一夜, 那時候的船也走的很慢。 到了煙臺, 早有親戚在那裡等著我們, 他們用一輛三輪車把我和媽媽送到養馬島的海邊。 送我們的人是我的一個姨夫, 他沉默寡言。 只有母親問他的時候, 他才會應答幾句。 天氣很熱, 姨夫的後背已經被汗水塌濕。 來到養馬島的海邊,
他執意要我和媽媽坐到獨輪車上。 因為媽媽的小腳, 在海灘上實在是寸步難行。 我們拗不過他, 當我們母子二人坐好後,他會把獨輪車的背繩往肩頭一套,喊一聲“回家嘍”,濃濃的山東口音,裹挾這清爽的海風,灑下一路歡歌笑語。
那時候的養馬島,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漁村。當然,它的歷史和神奇傳說沒有人不記得。西元前219年秋天,中國的始皇大帝御駕東征,經過煙臺的芝罘以後,繼續沿海東進,忽然看見海中有一座小島,島上水草豐美,駿馬呈祥,秦始皇因此把這裡禦封為“皇宮養馬島”,並下令各地選馬派員,進島養馬訓馬,專供御用,養馬島由此得名。
眼睛不靈光的大表哥,對島內的道路幾乎可以用爛熟于胸來形容。他獨輪車推載著我們母子,在島內的忽而泥土,忽而青石的路面上走過,獨輪車的軸和輪子之間因為承重而發出吱吱紐鈕的聲音。來到外公的老屋前,大表哥會扯著嗓子喊“爹,媽,我姑姑來啦。”接著老屋的院門會突然打開,我的三舅舅,舅媽,我的表姐,表弟會魚貫而出。舅舅沖著媽媽喊一聲“姐姐”,舅媽會拉著媽媽的手,淚眼婆娑。媽媽看看這個,望望那個,早已經是淚流滿面。這些已經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媽媽會一把推開所有的人,“爹,我爹呢?”小腳一路踉蹌,拉著我奔進老屋。老屋內,我的外公一縷銀須,端坐在紅木太師椅上,媽媽走過去,喊一聲“爹,您老人家好麼?”外公的眼睛會劃過一道喜悅。我看外公總是有一種怯怯的感覺,躲在媽媽身後不願意出來。外公慈愛的看著我,摸著我的頭,轉身從八仙桌子上的一個漂亮的木盒之內摸出幾塊糖,還有桃酥遞給我“去吧。”我如釋重負,跑到兄弟姐妹中間了。
三舅媽是一個粗手大腳的農婦,善良的讓你無法形容。可是,唯一一個缺點就是人有點邋遢,爸爸媽媽經常說在他家吃飯一定要閉著眼睛的。三舅舅是全家唯一的一個有正式工作的人,卻因為一場風花雪月事,被扣上了“生活作風”不檢點的帽子,丟掉了公職。據說被外公拍著桌子整整斥駡了三天。後來我長大後,一直想知道三舅舅當年那場風花雪月的真實故事,因為就是這個原因,我在報名參軍的時候“政審不合格”。再後來據說給三舅舅平反了,可是已經到了他耄耋之年,唯一的安慰是把他的女兒,我的表姐安排接了班。
文/海岱文化特約撰稿人 就是明月 圖/網路
就是明月,一個不太正經地面對正經歷史的假裝不正經的正經人,一個把正經的歷史讀出不正經味道的貌似不正經的正經讀史人。
當我們母子二人坐好後,他會把獨輪車的背繩往肩頭一套,喊一聲“回家嘍”,濃濃的山東口音,裹挾這清爽的海風,灑下一路歡歌笑語。
那時候的養馬島,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漁村。當然,它的歷史和神奇傳說沒有人不記得。西元前219年秋天,中國的始皇大帝御駕東征,經過煙臺的芝罘以後,繼續沿海東進,忽然看見海中有一座小島,島上水草豐美,駿馬呈祥,秦始皇因此把這裡禦封為“皇宮養馬島”,並下令各地選馬派員,進島養馬訓馬,專供御用,養馬島由此得名。
眼睛不靈光的大表哥,對島內的道路幾乎可以用爛熟于胸來形容。他獨輪車推載著我們母子,在島內的忽而泥土,忽而青石的路面上走過,獨輪車的軸和輪子之間因為承重而發出吱吱紐鈕的聲音。來到外公的老屋前,大表哥會扯著嗓子喊“爹,媽,我姑姑來啦。”接著老屋的院門會突然打開,我的三舅舅,舅媽,我的表姐,表弟會魚貫而出。舅舅沖著媽媽喊一聲“姐姐”,舅媽會拉著媽媽的手,淚眼婆娑。媽媽看看這個,望望那個,早已經是淚流滿面。這些已經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媽媽會一把推開所有的人,“爹,我爹呢?”小腳一路踉蹌,拉著我奔進老屋。老屋內,我的外公一縷銀須,端坐在紅木太師椅上,媽媽走過去,喊一聲“爹,您老人家好麼?”外公的眼睛會劃過一道喜悅。我看外公總是有一種怯怯的感覺,躲在媽媽身後不願意出來。外公慈愛的看著我,摸著我的頭,轉身從八仙桌子上的一個漂亮的木盒之內摸出幾塊糖,還有桃酥遞給我“去吧。”我如釋重負,跑到兄弟姐妹中間了。
三舅媽是一個粗手大腳的農婦,善良的讓你無法形容。可是,唯一一個缺點就是人有點邋遢,爸爸媽媽經常說在他家吃飯一定要閉著眼睛的。三舅舅是全家唯一的一個有正式工作的人,卻因為一場風花雪月事,被扣上了“生活作風”不檢點的帽子,丟掉了公職。據說被外公拍著桌子整整斥駡了三天。後來我長大後,一直想知道三舅舅當年那場風花雪月的真實故事,因為就是這個原因,我在報名參軍的時候“政審不合格”。再後來據說給三舅舅平反了,可是已經到了他耄耋之年,唯一的安慰是把他的女兒,我的表姐安排接了班。
文/海岱文化特約撰稿人 就是明月 圖/網路
就是明月,一個不太正經地面對正經歷史的假裝不正經的正經人,一個把正經的歷史讀出不正經味道的貌似不正經的正經讀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