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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入舊夢(民間故事)

最近老羅心裡很是矛盾, 兒子兒媳讓他老兩口去偏遠的小縣城帶孫女。

高興的是, 羅氏一脈延續了下來, 孫女乖巧可愛。

煩心的是, 原來設定的告老還鄉計畫無限延期, 更煩心的是他覺得這個縣事事處處比家鄉落後。

老家號稱省城的後花園, 早在二十年前, 市政府就提出消滅瓦片, 現在街道樓廈林立, 整潔寬闊;而這縣城, 是拋下舊城建新城, 舊城風化嚴重的古城牆邊, 還有許多青瓦木鋪板的舊民居, 數條小巷街窄路爛。 再說行道樹吧, 老家已換了幾茬, 先是速生樹白楊, 然後是法國梧桐, 文革反帝挖去法國梧桐,

種上焦裕祿治沙用的泡桐, 改革後改種小葉榕, 現在又換上銀杏, 白玉蘭, 香樟, 桂樹;這裡呢, 還是法國梧桐老氣橫秋。

中秋的文藝演出, 這裡的主持人沒用幽默風趣撩人煽情的串詞, 報幕還是“下一個節目”, 請人吃飯誇張地說成“坐席”, 問好仍是“你吃了沒有?”童年記憶中的很多場景, 在這裡重現, 進城的鄉民身背竹背篼, 頭上還裹著白帕子。 小街邊的木鋪板上擺放幾十個灰頭土臉的小篾盒, 盛滿竹葉草梗桑皮樹根, 號稱百草堂, 更有甚者, 自命中草藥研究所, 赫然掛著包治諸癌的廣告。 一些在其他地方絕跡的行業, 卻在這裡存活, 資訊部, 打卦化水, 製作吊牌錦旗, 釘桿秤, 雕章修表, 篾貨鋪, 棺材鋪……走在街上, 恍入舊夢。

更叫人眼熟的是幾個小館子, 專賣稀飯, 紅苕, 玉米糊, 暗黃色桌面上, 油漬反光, 擺幾個土碗, 盛滿了切得細碎的鹹菜蘿蔔生薑豇豆, 迎來一批又一批食客的挑挑撿撿, 大概是便宜量多的原因, 店裡常坐滿穿著校服的學生。 老羅似乎在那裡看到自己的身影, 三十多年前, 在自己就讀的學院外也是這般光景。

最叫老羅揪心的是交通, 這舊城路面很窄, 人車不分流, 還經常開腸破肚埋放管道電纜!街頭巷尾, 時時有排排載人摩的佔據路面。 他得每天小心翼翼地用電動車載著孫女跑五裡地上下學, 在這街上來回跑四趟。 躲老小, 防摩的, 讓汽車, 鑽縫趁隙, 緊張極了。 汽車喇叭嘀嘀, 嚷得人心神不寧。 卷一陣冷風, 飆車黨從側身呼嘯掠過,

爆幾聲粗口, 拼命族對車頭迎面撞來, 真是刺激慘了。

這幾天街上人車特別多, 聽說是前面斷道拆遷分流過來的。 午後, 老羅好容易將孫女送到學校, 緩口氣調車頭返回, 剛開始加速, 斜地裡飆出來一輛自行車, 可能是那騎車的騷年忙昏了頭, 直端端撞將來, 老羅本能地猛帶刹車, 車身霎時失去平衡, 隨即倒下, 將老羅壓倒在路面。 自行車一拐彎兒溜了。

老羅在車下一時掙挫不起來, 周圍急忙過來三四個人, 有的幫著扶正電動車, 有人問老羅有啥事沒有, 有人直接彎腰扶他起來。 其中一人, 頭戴黃色安全帽, 衣著迷彩服, 彎腰動作太猛, 致使上衣左胸口袋裡的手機啪的掉在地上, 老羅在大家攙扶下站起身來, 自覺沒事,

深深謝過眾人。

正推車欲行時, 一眼瞥見那扶他的穿迷彩服的人正在擺弄手機, 仔細瞧瞧, 原來剛才摔壞了。 老羅心裡很不安, 我雖沒毀他的手機, 可他手機因我摔倒而壞。 心想那山寨智能機修修也不貴, 就說:“老弟, 連累你了, 手機去修修吧。 ”

“哦, 去看看也要得。 ”

於是兩人來到修理店外, 師傅幾經檢查, 得出結論:“主機板壞了, 要換, 一百五十。 ”

老羅掏出錢夾子掏出一百五十來:“換吧, 要包用喲。 ”

師傅正要伸手來接, 迷彩服壓住老羅的手, 說:“不修了, 修了也保不准沒問題, 我想還是買部新機子好些。 我昨晚逛街還看了, 一部新金立才七百塊。 ”

聽他這話, 老羅心裡打起小九九來。 剛被大家扶起來時, 他想起多年前自己幾次跌倒, 都及時被人們攙扶起來,

近十來年老家已很少有人做這事, 顧慮被碰瓷, 人與人的關係疏遠了。 這兒的人們還保留了這種良好風氣, 實在叫人感激。 但迷彩服提出要買新機, 這就得研究研究了, 首先, 他把手機放在左胸口袋很可疑, 人們習慣是放在褲兜裡的。 其次, 要求買新手機, 有借爛手機換好機之嫌。 再說呢, 換了新機要是他不滿意咋辦?打爛舊缸賠新缸, 新缸沒有舊缸光, 他會說裡面資訊丟失, 損失若干, 恐怕後患不少, 最後也是最傷腦筋的一點, 自己退休金才兩千出頭, 七百這眼下還真拿出不來, 達不到迷彩服的要求, 後面的麻煩……想到這些, 他不覺仔細打量了迷彩服一下:黑紅臉膛, 圓臉扁鼻, 五十歲出頭, 上裝還看得過去, 下裝濺滿污泥點子, 腳上半膠解放鞋更糊滿了黃泥巴。不妙,沒准這人會訛上自己,三十六計走為上。

於是老羅又添五十元錢成兩百遞給迷彩服:“老弟,為我你摔壞機子,抱歉得很,我帶的只有這麼多,粗糠不肥田,也可松松腳。你收下吧。”

迷彩服臉色更紅了,連連後退,仿佛遞過來的是一團燙手的煤球:“你老師這是什麼意思?瞧不起人嗎?機子摔壞只怪我沒收拾。我在園林局打工,澆樹灌花,機子怕水,放上衣兜了,要加根繩子就沒事。哪能怪你呢?”

“老弟,你先同意修理機子,咋變卦了呢?”

“我先以為幾十塊修得好,哪曉得要一百五。我想買金立給七百要返六百話費,實際才用一百,那機子好得多,所以乾脆換了。不管錢多錢少,我都不會要老師你的錢。要了一分錢,我會被人家口水淹死。少陪了。”

他話一說完,仿佛自己做了不光彩的事,急勿勿轉身走了。

這樣結局太出意外,老羅一時怔住了。好一陣子,他才確認這場自認天大的麻煩煙消雲散了,自己的一切心計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老羅覺得,這老城不僅市容市貌和二十年前家鄉一樣,市風民俗也和那時的家鄉一樣淳樸溫馨。他又想,這城市拆遷已逼近老城,但願拆掉的僅是髒亂差,而保留下這裡的淳美民風。

腳上半膠解放鞋更糊滿了黃泥巴。不妙,沒准這人會訛上自己,三十六計走為上。

於是老羅又添五十元錢成兩百遞給迷彩服:“老弟,為我你摔壞機子,抱歉得很,我帶的只有這麼多,粗糠不肥田,也可松松腳。你收下吧。”

迷彩服臉色更紅了,連連後退,仿佛遞過來的是一團燙手的煤球:“你老師這是什麼意思?瞧不起人嗎?機子摔壞只怪我沒收拾。我在園林局打工,澆樹灌花,機子怕水,放上衣兜了,要加根繩子就沒事。哪能怪你呢?”

“老弟,你先同意修理機子,咋變卦了呢?”

“我先以為幾十塊修得好,哪曉得要一百五。我想買金立給七百要返六百話費,實際才用一百,那機子好得多,所以乾脆換了。不管錢多錢少,我都不會要老師你的錢。要了一分錢,我會被人家口水淹死。少陪了。”

他話一說完,仿佛自己做了不光彩的事,急勿勿轉身走了。

這樣結局太出意外,老羅一時怔住了。好一陣子,他才確認這場自認天大的麻煩煙消雲散了,自己的一切心計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老羅覺得,這老城不僅市容市貌和二十年前家鄉一樣,市風民俗也和那時的家鄉一樣淳樸溫馨。他又想,這城市拆遷已逼近老城,但願拆掉的僅是髒亂差,而保留下這裡的淳美民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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