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眼, 眼光敏銳、高人一籌的意思。 “高手”這個詞, 是形容做得比別人好, 同樣, “高眼”是形容看得比別人准。 這種高眼的人物在過去的當鋪行、珠寶店、古玩店都大有人在, 而且是最關鍵的重量級人物, 一旦看走了眼, 帶來的不光是經濟上的損失, 更是店鋪和本人聲譽上的恥辱。
我說的高眼是我們局裡辦公室的高主任, 他的眼力不是鑒定文物珠寶, 而是看人。
高主任家裡祖傳看手相, 他也得到這方面真傳, 看人時最注意看的就是手。 他說, 手是一個人主觀意志的執行者, 是社會實踐的主要參與者和完成者, 手上每一處起伏、每一條脈絡無不洩漏出個人的經歷和偏好。 尤其是領導, 大都不苟言笑, 第一次接觸時, 從手上讀出的資訊要比從領導嘴裡傳出的多得多, 這樣才能瞭解領導的喜好, 因人制宜。
這種本事可不是只用來吹吹牛的屠龍之技, 前年來了個韓局長,
辦公室的兩個科員把高眼視為偶像, 常輪流做東, 把他請到飯店, 眾星捧月般虔誠地求教。 高眼也不吝嗇, 三杯酒一下肚, 話就滔滔不絕:其實, 說出來也沒什麼玄機, 最主要的是觀察力和分析力, 就說韓局吧, 一雙手白皙修長, 右手中指第一個關節內側卻有厚厚的一塊硬繭, 這說明什麼?說明他經常拿鋼筆。 現在都用電腦了, 誰還拿筆寫字?除非喜歡硬筆書法。 所以, 我就虛心向他請教寫鋼筆字, 果然奏效;那個胡局的手又粗又壯, 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尖上都有繭, 這是常握保齡球的手哇!我便約他去打球, 這就叫投其所好。 二人如夢初醒, 這手上的繭子還有這麼多說道, 自此對高眼奉若神明,
宋局來的那陣兒, 正是高眼的弟子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時候, 局長和大家見面後, 兩個徒弟就聚到高眼的辦公桌邊, 竊竊議論, 師傅, 我看清楚了, 局長的繭子長在右手無名指內側, 是筆磨出來的吧?高眼大笑, 你們這兩個豬腦子,
新年晚會上, 根據宋局的提議, 臨時讓高眼即興表演一個節目, 這個節目電視裡演過, 摸手辨人。 局長讓把高眼的雙眼蒙上, 幾個人站成一排,讓他挨個摸一下手,確認是誰。你不是高眼嗎?這回我讓你什麼都瞧不見,看你怎麼辦。
高眼卻不慌不忙,一個一個地摸下去。你是司機小趙,左手中指的厚繭是握方向盤的象徵,這雙手是莉莉的,我們的打字員小姐太辛苦了,十個纖纖細指的手指肚上都磨出了繭子,這麼骨感的手,定是綜合科的陳科長,你該加強營養了,喲,勤雜工老劉,你也來了,這右手中指上的繭長在手背一側,是使剪子修花剪枝弄出來的……
那一刻靜得出奇,全域上下幾十雙眼睛都呆呆地凝視著高眼那張一動一合的嘴巴,恍如夢中。
轉過春天,高眼就成為了高主任。
高眼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這事情聽起來有點匪夷所思,但這次確實是走了眼。
宋局調走後,新來的局長姓魏。第一個週末,高眼就向魏局發出邀請,趁公休日出去散散心,魏局爽快地答應了。弟子們問,師傅,這魏局是什麼路數?高眼戳戳他們的腦門,還沒開竅?魏局文質彬彬,慢聲細語的,肯定喜靜不喜動,右手虎口和食指上有繭,左手無繭,那是標準的握漁竿的手啊,我們陪他去釣魚,保准沒錯。
次日,風和日麗,高眼和弟子把魏局攙上車,開出市區,迤邐間轉到一處魚塘,塘裡肥碩的魚兒不停地跳越。站在魚塘前,魏局白皙的臉就拉長了,高主任你這是幹什麼?你這是自作聰明,先斬後奏,你這是以權謀私,腐敗墮落,你這是居心叵測,拉領導下水……高眼一向自信的嘴角開始抽搐,仿佛經歷了一場日全食,天地驟然間就漆黑一團。
幾天後,高眼被調出辦公室,做了總支專職副書記,那是個閑得發慌的位置,理由是不適合辦公室的工作性質。大家私下議論,高眼這回大意失荊州,遇到一個正直、叫真兒的領導,再翻過身來可不容易了,他這叫捕風捉影,妄揣聖意,如果在古代就是欺君之罪,要殺頭的。
然而大家卻想錯了,人生沒有單行線,故事也並非一個結局。高眼被調離辦公室後,痛定思痛,經過幾天的明查暗訪,才發現,原來魏局真正酷愛的不是釣魚,而是打獵,右手上的繭子,是被槍把和扳機磨成的。高眼狠狠地罵了自己一通,他怎麼會想到,這個弱不禁風的書生局長會喜動不喜靜,玩兒的是讓子彈飛的遊戲。
高眼最與眾不同的就是行動,他知道兵貴神速,想好了就要馬上付諸實施,否則就是百無一用的妄想。果然,當高眼有意無意地在局長面前提及射擊要領、槍支性能等話題,局長眼睛裡便幽幽地射出兩道光芒,對高眼說話的語氣也日益輕柔,漸漸從高音區過渡到中音區。高眼趁熱打鐵地私下拉著局長打了兩次靶,打了三次獵,局長便在大會小會上多次提及,小高畢竟還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嘛。
於是,落葉飄灑的時候,不可多得的人才小高又變成了高主任。
幾個人站成一排,讓他挨個摸一下手,確認是誰。你不是高眼嗎?這回我讓你什麼都瞧不見,看你怎麼辦。高眼卻不慌不忙,一個一個地摸下去。你是司機小趙,左手中指的厚繭是握方向盤的象徵,這雙手是莉莉的,我們的打字員小姐太辛苦了,十個纖纖細指的手指肚上都磨出了繭子,這麼骨感的手,定是綜合科的陳科長,你該加強營養了,喲,勤雜工老劉,你也來了,這右手中指上的繭長在手背一側,是使剪子修花剪枝弄出來的……
那一刻靜得出奇,全域上下幾十雙眼睛都呆呆地凝視著高眼那張一動一合的嘴巴,恍如夢中。
轉過春天,高眼就成為了高主任。
高眼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這事情聽起來有點匪夷所思,但這次確實是走了眼。
宋局調走後,新來的局長姓魏。第一個週末,高眼就向魏局發出邀請,趁公休日出去散散心,魏局爽快地答應了。弟子們問,師傅,這魏局是什麼路數?高眼戳戳他們的腦門,還沒開竅?魏局文質彬彬,慢聲細語的,肯定喜靜不喜動,右手虎口和食指上有繭,左手無繭,那是標準的握漁竿的手啊,我們陪他去釣魚,保准沒錯。
次日,風和日麗,高眼和弟子把魏局攙上車,開出市區,迤邐間轉到一處魚塘,塘裡肥碩的魚兒不停地跳越。站在魚塘前,魏局白皙的臉就拉長了,高主任你這是幹什麼?你這是自作聰明,先斬後奏,你這是以權謀私,腐敗墮落,你這是居心叵測,拉領導下水……高眼一向自信的嘴角開始抽搐,仿佛經歷了一場日全食,天地驟然間就漆黑一團。
幾天後,高眼被調出辦公室,做了總支專職副書記,那是個閑得發慌的位置,理由是不適合辦公室的工作性質。大家私下議論,高眼這回大意失荊州,遇到一個正直、叫真兒的領導,再翻過身來可不容易了,他這叫捕風捉影,妄揣聖意,如果在古代就是欺君之罪,要殺頭的。
然而大家卻想錯了,人生沒有單行線,故事也並非一個結局。高眼被調離辦公室後,痛定思痛,經過幾天的明查暗訪,才發現,原來魏局真正酷愛的不是釣魚,而是打獵,右手上的繭子,是被槍把和扳機磨成的。高眼狠狠地罵了自己一通,他怎麼會想到,這個弱不禁風的書生局長會喜動不喜靜,玩兒的是讓子彈飛的遊戲。
高眼最與眾不同的就是行動,他知道兵貴神速,想好了就要馬上付諸實施,否則就是百無一用的妄想。果然,當高眼有意無意地在局長面前提及射擊要領、槍支性能等話題,局長眼睛裡便幽幽地射出兩道光芒,對高眼說話的語氣也日益輕柔,漸漸從高音區過渡到中音區。高眼趁熱打鐵地私下拉著局長打了兩次靶,打了三次獵,局長便在大會小會上多次提及,小高畢竟還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嘛。
於是,落葉飄灑的時候,不可多得的人才小高又變成了高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