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沉的天, 飄了三天鵝毛大雪。 連綿起伏的山峰早已雪白一片。 為趕這三九天, 大佬、二佬、三狗、二娃在山溝裡忙活了一個星期, 整出足足三窯炭。 連日的勞累與嚴寒, 讓這幫燒炭佬近乎虛脫, 牙根子癢癢, 只想來一兩斤肥巴巴的肉, 切成巴掌大的塊子, 熬一鍋湯, 飽食一頓, 過把癮。 就連晚上困在炭火邊睡熟時, 烤焦了腳皮子, 都有人在夢中喊香。 這是個十分貧窮的日子, 把一年能吃上一兩回葷腥的日子, 喚作“打牙祭”。
大佬、二佬、三狗和二娃趁這雪天, 擔著炭拐過十灣九坡, 將黑時分趕到集上, 每人終於換得一把毛票票,
回到炭窯邊, 已是深夜。 眾人急不可奈, 壘灶支鍋, 做起飯菜來。 他們再一次催促二娃湊份子, 二娃沉默了半會兒, 尷尬地說了句“你們吃吧, 我還是留著毛票票給孩子們上學用!”便不再支聲, 仿佛是在和自己賭氣。
肉是肥巴巴的肉, 唯有肥的肉才解饞。
那天以後, 二娃打牙祭的故事便傳開了, 像山崗上的風一樣快, 迅速傳到了村野中的每個角落。 童叟皆知, 家戶喻曉。 故事情節自然都繪聲繪色。 說者口中帶著諷刺, 眾人皆把它當然笑料來傳。 若是有人覺得別人沾了他的小便宜, 又不便直說, 往往拿二娃打牙祭的故事打比方, 個中譏諷味, 你自已去體會吧。
二娃有四個孩子, 個個都上了初中, 這在這個山溝裡是罕見的, 就像二娃打牙祭一樣罕見。 二兒子還考上了中專, 在城裡有了工作。 孩子有文化, 趕上好時光到城裡打工掙的錢不少。 二娃的家裡逐漸富了起來,
二娃打牙祭的故事便成了村長、鄉村教師的活教材, 用來勸告因家境貧寒而輟學的孩子和家長, 送孩子去上學。
當然, 富起來的二娃自己也講這個故事, 那是多年以後, 屬於回憶式講述, 故事儘管講得平淡, 看似是輕描淡寫, 可每次講到喝肉湯的時候, 他的眼中總是飽含著汪汪的眼淚。 當然, 這大多數隻在兒女回家團聚的時,
二娃是誰, 他是俺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