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信仰, 我應該擠不上早高峰的上海地鐵。
換乘的時候, 我沒有看方向, 去了人多的一邊。 多年的經驗告訴我, 這樣准沒錯。
從成為畢業大軍的那一刻起, 我就知道自己去哪, 哪兒人多。
這麼想好像太抬舉自己了。 應該是哪兒人多, 我就會去哪。
那個叫啥“全世界路過”的片子, 看到男女主角在地鐵裡暢談的畫面, 我老淚縱橫。 憑什麼人家能在地鐵裡跳舞翻跟鬥, 我們只能在地鐵裡泡澡蒸桑拿。
早晚一次人肉浴, 蒸在汗水與呼吸中。
畢業三年了, 出租屋換了幾間, 地鐵線路換了幾次, 依然逃不過在世紀大道前後下車的厄運。
好像這樣就能忘記掉落在地鐵裡的一地尊嚴一樣。
忙到晚上7點, 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出租屋。 為自己泡上一杯咖啡, 打開用血汗錢買的蘋果電腦, 坐直身板開始敲鍵盤, 拉著複雜的圖層, 畫著精緻的AI, 資料夾躺著各種活動方案。
伴著咖啡升起的苦香, 一股自我認同的精英感總能油然而生。
奮鬥的日子不就該是這樣嗎?
地鐵裡, 有不少穿著隨意, 背著廉價皮包的老少, 也有不少西裝革履或是妝容精緻的男女。 可誰都動彈不了, 被束縛在左右隔壁的夾擊下, 阿瑪尼和森馬完成著長途跋涉的親密接觸。
我旁邊的一男一女在很大聲地聊天。
女的說:“他說好給我漲工資的, 我想著都漲工資了那就好好幹唄。 辛辛苦苦幹了兩個月, 昨天跟我說新調來的, 工資的事都不能立馬調整。 這不是擺我一道嗎?”
男的說:“那你直接去找老闆, 跟他挑明瞭。 必須把這事抖出來, 不然就你一個人吃虧。 ”
女的滿臉委屈, 隔了一會沒說話, 然後抬起眼皮說:“算了。 我才調過來, 地位還不穩。 ”
我聽到這, 開始打量他們的身份工作等等, 仿佛在劃清界限。 為了工資才好好幹, 真沒主人翁精神!我們這些整天熬夜加班的人, 是在為祖國金融事業添磚加瓦的信念奮鬥好嘛。
“世紀大道到了, 請從右邊車門下車, 開門請當心, 注意腳下安全。 ”
這站下的大多是西裝革履、衣冠禽獸之流, 我熟練地借勢下了地鐵。
我找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辦公室工作。
風風火火趕到地鐵站, 兩班手扶電梯都是向上運行的, 卻空空如野, 人流都擠在了樓梯上, 匆忙向下小跑著。 兩側的月臺完全是兩幅景象, 一側隊伍排的老長, 另一側空空蕩蕩。 這時另一側空蕩的車廂正疾馳而去。
我真想被帶走, 但註定要做和絕大部分人去往同一個方向。
等地鐵的時候, 我無聊地盯著玻璃門裡面顏色鮮豔的廣告燈箱, 胡歌要陪小孩學英語, 薛之謙在吃妙脆角。
地鐵來了。 這麼個小站一般沒有人下車, 大家直接一擁而上。 我擺在隊伍的尾巴, 眼睜睜地看著地鐵邊緣連一隻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一位踩著黑色高跟鞋, 穿著西服緊身裙的阿姨熟練地一腳踩在0.1平方米的空隙處, 使出全身力氣往後一懟, 人群往後蠕動了幾釐米, 她氣定神閑地轉身面向車廂外, 一手護著包, 一手掏出了手機, 等待地鐵門關上。
我一看手錶急了, 第一天呀, 要是遲到老闆不要我了怎麼辦?於是, 我想效仿彪悍阿姨, 一腳跨上了地鐵, 可又不想踩到人, 完全使不上力氣。
正著急著, 地鐵裡的人群開始騷動, “我要下車!讓一讓, 讓一讓!”的聲音傳來, 嚇得我把剛伸出去的一隻腳縮了回來。 我向裡面張望, 一個身材矮小穿著舊牛仔外套的大叔夾在人群裡面努力掙扎著, 像一條被黏在了沼澤地裡的魚。
我又瞄了一眼彪悍阿姨, 她低著頭漠然地看著手機, 巋然不動。 這時刺耳的“嘟嘟”聲響起, 地鐵裡的人更加面不改色, 一副不是我們不讓是車要開了的無奈神情, 我在外面看的尷尬症都犯了。
等換乘二號線時, 人流又一次驚豔了我。 我看了一眼剛剛駛走的車廂, 心裡涼了半截。
擠上地鐵, 到達陸家嘴時, 我拼命抓著扶手, 身體卻被一個勁地往外扯。 身旁一個身材臃腫的大媽卯足了勁向前沖, 我被她豐潤撅起的屁股一順, 完成了360度完美轉體。 等人群流光, 我感覺自己就像一面小紅旗, 搖曳飄蕩在十二月的厲風裡。
到站後, 逃離了二號線後的我, 就像經歷了一場劫後餘生。
此時我已經遲到了一刻鐘, 我不顧書包的沉重, 沒命似的跑了起來, 等趕到辦公室,老闆看著我,笑了。
“路上辛苦了吧。”他這話一出,旁邊的人都伸過頭來望著我。我也低下頭看自己,只見西裝扣子大敞著,原本塞在褲子裡的襯衣如今一半露在外面,衣服也是斜的。我疾呼“抱歉”。
我想像自己西裝革履指點江山,可現實是蓬頭垢面低聲下氣。
2年後的如今,我熟練地把褲子挪正,把頭髮捋順,挺胸抬頭地走向了公司。
我們都不過是在這個大城市裡打拼著的滄海一粟。
車廂這個時候駛來,我艱難地跟著大部隊向前蠕動,最後戰戰巍巍地立在了最邊沿上,然後熟練地轉過身來面向車廂外沒擠進來的人群。什麼時候開始,我也變成了多年前看到的那個阿姨。
我和站在車廂外等待下一班地鐵的人面對面站立,距離很近。裡面人頭洶湧,外面人山人海。我即將被帶去的目的地,也是他們即將去的,只不過先先後後,更更迭迭。空間和時間都在地鐵的穿梭中模糊了界限。
這時,車廂與候車地面間大大的溝壑就在我腳邊,我向下看去,是深深的黑,便癡迷地呆住了,竟有一種跳下去的衝動。那兒,應該一點也不擁擠,那兒,應該沒有這樣那樣的人情冷暖吧。
第一次,我去往了不同于人群的另一個方向。
看著一列列車廂來了又走了,成千上萬的人上了又下了。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鐵軌交織著一眼望得到盡頭的生活。
大城市的精英夢,在列車的疾馳中,磨平了棱角,惹上了塵埃。幾年後、幾十年後的自己,上班路上,已然盡收眼底。即便奮鬥了十年的我不用再擠地鐵,不過是換了個交通工具,堵在南北高架上,換一種擁擠的形式罷了。
我在上海地鐵做著精英夢。心疼夢裡那個逃不出宿命的自己。
如今的嘮叨和呻吟是因為自己才華撐不起野心。
等趕到辦公室,老闆看著我,笑了。“路上辛苦了吧。”他這話一出,旁邊的人都伸過頭來望著我。我也低下頭看自己,只見西裝扣子大敞著,原本塞在褲子裡的襯衣如今一半露在外面,衣服也是斜的。我疾呼“抱歉”。
我想像自己西裝革履指點江山,可現實是蓬頭垢面低聲下氣。
2年後的如今,我熟練地把褲子挪正,把頭髮捋順,挺胸抬頭地走向了公司。
我們都不過是在這個大城市裡打拼著的滄海一粟。
車廂這個時候駛來,我艱難地跟著大部隊向前蠕動,最後戰戰巍巍地立在了最邊沿上,然後熟練地轉過身來面向車廂外沒擠進來的人群。什麼時候開始,我也變成了多年前看到的那個阿姨。
我和站在車廂外等待下一班地鐵的人面對面站立,距離很近。裡面人頭洶湧,外面人山人海。我即將被帶去的目的地,也是他們即將去的,只不過先先後後,更更迭迭。空間和時間都在地鐵的穿梭中模糊了界限。
這時,車廂與候車地面間大大的溝壑就在我腳邊,我向下看去,是深深的黑,便癡迷地呆住了,竟有一種跳下去的衝動。那兒,應該一點也不擁擠,那兒,應該沒有這樣那樣的人情冷暖吧。
第一次,我去往了不同于人群的另一個方向。
看著一列列車廂來了又走了,成千上萬的人上了又下了。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鐵軌交織著一眼望得到盡頭的生活。
大城市的精英夢,在列車的疾馳中,磨平了棱角,惹上了塵埃。幾年後、幾十年後的自己,上班路上,已然盡收眼底。即便奮鬥了十年的我不用再擠地鐵,不過是換了個交通工具,堵在南北高架上,換一種擁擠的形式罷了。
我在上海地鐵做著精英夢。心疼夢裡那個逃不出宿命的自己。
如今的嘮叨和呻吟是因為自己才華撐不起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