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馮小剛的《芳華》， 又把嚴歌苓的《芳華》翻看了一遍， 不禁想起了我們自己的“芳華”。 於是， 趁著冬天的暖陽， 回到過去下鄉的地方——新邵園藝場， 去尋找曾經的芳華。
我們的芳華， 是知識青年的芳華， 是在農場度過的芳華。 高中畢業後， 聽說我們要下鄉， 去農場， 心裡有著打了雞血一樣的激動。
原因有四：
1.是毛主席叫我們下鄉的啊。 他老人家說， 我們在廣闊天地一定有大有作為的。
2.下鄉鍛煉兩年， 就會被招工、招幹、招生、參軍。
3.下鄉就是工作了， 能自食其力了， 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了。
4.一起下鄉的還有好多美女同學， 下鄉的地方又是園藝場， 生產雪峰蜜桔名揚四海。 從今往後， 就是美女任咱看、蜜桔任咱吃啊。
想著這些， 就覺得未來好美好， 心裡好期待。 於是， 在1976年9月， 咱和60幾個同學一起滿懷豪情地去了新邵園藝場。
然而， 現實並不美好。 咱和7、8個同學被分配到農場的第七生產隊， 又叫水稻隊。 園藝場的職工屬國家工人， 他們中有許多“半邊戶”。 所謂半邊戶， 就是本人是工人國家戶口， 吃國家糧， 其妻子是農村戶口， 其口糧國家不管。 為了解決這些人的口糧問題。 新成立了水稻隊， 咱以後的工作就是開荒造田、插秧割禾了。
悲催的是， 水稻隊全是清一色的男知青， 沒一個女的。 至此， 美女任看、蜜桔任吃的美夢破滅。
更苦逼的是， 農場領導說：這次下農場知青多， 以後招工招幹招生參軍指標是很有限的， 誰的表現好了， 就招誰。 於是， 我們知青人人爭表現、個個爭先進， 每天累得半死。 這就是咱當年宿舍。 土坯房， 不冷不熱， 只是怕地震。 當年唐山地震， 人都嚇怕了。 下鄉的第一個月咱們都沒睡好覺， 輪流值班， 一有響動， 就拼命跑。
這是咱們的生產隊。 正中間， 原是一排土磚房， 現在拆了， 成了小洋樓。 就風水來說， 這是個好地方， 後面有高山， 左右有小山， 前面有水塘， 青龍白虎玄武， 都齊了。
有個知青， 想去峨眉山學道修仙， 只因路費不夠， 半途而廢了。 後來的後來， 居然在中科院幹上了。 其他同學， 也是沒病沒災， 小日子過得很滋潤的。
因為隊裡沒美女， 咱們隊又叫“光棍隊”。 光棍們青春還未覺醒， 一天到晚窮快活。 殘缺的三齒耙是隊徽， 破棉襖是隊服， 《啊朋友再見》是隊歌。
咱們的隊長， 是唐聞臣。 隊長特好， 帶咱出工，
這次去農場， 聽說老唐隊長已經走了， 願老唐在天之靈安息。 .
咱們修建的豬圈。修它時，咱挑著兩百來斤的水泥上架板，後來的腰肌勞損，就是那時候落下的的。
咱們一個冬天開墾出來的水稻田，現在成了野兔棲身繁衍的好去處。
農場場部——我們心裡的天安門。這裡有場黨委辦公室、會議室、醫務室、小賣部，是咱們的政治、文化、經濟中心。
那時農場黨委書記、場長姓謝。背地裡，我們叫他“謝老拽”。說他老拽，是因為他厲害，除了開會，總是出現田間地頭，挖樹坑、挑肥料，重活累活拿得起、放得下。
當然，其權威也大得嚇人，咱們招工、招幹、參軍、上學都得經過他政審簽字蓋章。77年恢復高考，咱被錄取了。當拿著錄取通知書辦手續時，他拿著表格沉思了好久才簽字，似乎還輕輕歎了口氣，像在歎息大權的傍落。
謝老拽還有一個特點，就是狠抓階級鬥爭。凡是周邊農民來農場佔便宜的，都是階級鬥爭，要堅決鬥爭。有一次，一個農民在咱油菜地裡扯豬草，踩壞了幾棵油菜，結果大群知識青年打上門去，把人家的水缸都打爛了。看到咱知識青年人多勢眾，“階級敵人”敢怒不敢言。
這次去農場，聽說老謝已90多了，在坪上老家養老。
一隊，離場部最遠的隊，也是最浪漫的隊。在艱苦的勞作後，男女知青之間居然還誕生了愛情，並且還開花結果了，足見愛情之偉大。衷心地祝願他們，祝他們相依相伴，白頭到老。
一隊的知青宿舍，已成養雞場了。
二隊，最辛苦的生產隊。隊長是女的，勞動模範。她最大願望就是把治下的知識青年全整成勞動模範。所以，他們的生產定額是全農場最高的。很多時候，天黑了，我們歇息了，二隊的知青才收工，才下山來，挑水回家做飯。據說，很多女知青都累得生理週期不週期了。
宿舍已空無一人，窗戶爬滿了野藤，洗衣台，已被野草、山羊佔領了
三隊，離場部最近的生產隊。伙食辦得最好，菜種得好，我們沒菜吃的時候，來撿他們不要的白菜幫子。身在“天子”腳下，自然最先被招工、招幹，脫離苦海。
四隊，美女最多的地方，也是男知青最嚮往的地方，農場的毛澤東思想宣傳隊的臺柱子多出這裡。現在聚會，她們還是最光鮮靚麗的，是大家的焦點。
曾經的知青宿舍，現在還住著職工。
衣錦還鄉。
看望老職工。
還是那樣花枝招展。
五隊，青春最旺盛的地方，響應場長號召，抓階級鬥爭最堅決的地方。後來，這裡的知青參軍的人最多，成了新時期最可愛的人。
六隊，最規矩的隊。這裡的知青最守規矩，很少偷雞摸狗。原因是：他們後面的山裡常鬧鬼，嚇得他們不敢亂說亂動。這裡的知青參加工作後，也是最老實的，很多人在銀行、稅務工作，沒一個人進去的。
木工廠，農場高科技生產基地，咱們的桌子凳子飯甑子，都來源於這裡。
加工廠，修理廠。
加工廠，除了加工茶葉，就是加工柑橘。所謂加工柑橘，就是把個大、光鮮的桔子挑選出來，裝箱，送給國家。那些灰不溜秋鐵疙瘩一樣的小柑橘留給自己吃。
修理廠，除了修理農機具，還把一堆廢銅爛鐵，敲打成了能開動的大卡車，真的很佩服。
我們下鄉的第一個冬天，茶廠裡儲存的柴油起火了，好幾個知青上房揭瓦打火。幸虧火不大，否則，就要誕生革命烈士了。
當年的女子籃球隊，颯爽英姿。
球隊隊員，一臉的驕傲。
毛澤東思想宣傳隊。全縣每年有一次知青文藝匯演，這期間有好吃好喝，還不用出工，讓我們好羡慕。
當年，除了我們水稻隊，其他隊主要種植柑橘樹。種柑橘是技術活，也是辛苦活。
單說育苗，躬背彎腰搞嫁接，一天下來，腰都直不起。
栽種，更是不容易，先得在地裡挖槽子，槽子寬深各一米，像戰壕。再把從城裡收集生活垃圾倒進槽子裡，當肥料，然後再移栽柑橘苗。好多女知青因完不成挖槽子的任務急得哭。
知識青年回城後，桔樹老化，砍了，改種桉樹。現在正準備砍了桉樹，改種油茶。
當年的橘子園成了變電站。
清水塘水庫。星期六，我們都經過這裡，去附近的棉紡廠看電影，電影或是革命樣板戲，或是《地道戰》、《地雷戰》、《南征北戰》，都是看了千百遍的，為的是聚在一起熱鬧，偶爾尋點釁鬧點事，順道再偷點農民的瓜果蔬菜。 當年沒少禍害當地農民，真應該向他們道個歉啊。
要說農場給咱最深的印象是什麼，那就是餓。那種餓，是吃一斤米的煮成的飯，把肚子撐老大老大，但一轉身，又餓了。那種餓，是進城可以吃10個大饅頭的餓。
但牙祭也不能常打，因為沒錢。每月工資15塊錢。10塊錢吃飯，5塊錢是零用路費。偶有結餘，就去小賣部買硬邦邦的大餅吃。
咱也像《芳華》裡說的一樣，從家裡帶東西來農場吃。但不是帶大白兔奶糖、巧克力，帶的是炒麵。所謂炒麵，就是鍋裡放點豬油，燒熱，再放麵粉，炒熟。臨了再放點糖和鹽。餓了，就把炒麵放杯子裡，加開水調成糊，那味道比現在的山珍海味都美。
如果要找個詞來形容咱的吃相，那就是“吞”，就現在，咱的吃相還很難看，什麼品啊、嘗啊，和咱不沾邊。
咱們的小合影，很骨感吧。
這次去農場，感覺農場變化很大的，像這樣漂亮的別墅就有好幾棟。
修建到一半的別墅。
農場職工的聯排小洋樓。
何見亮隊長，後來當過場黨委書記，這是她家的豪華別墅。
場部張醫生，76歲，紅光滿面。聽老張說，現在園藝有興旺的趨勢，全場有六百來人，老一輩退休職工，每月能領到2000左右的工資，穿衣吃飯是夠了。
老張給咱的蘋果，甜！
當年咱們常吃的菜，醃菜蘿蔔條。
咱隊裡原先的拖拉機手，老孫。70多歲，每天伺候土地一小時，說是能治“三高”。
農場的路，都硬化了，托國家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福。
農場裡有線材廠、油漆廠等好幾個小工廠，至於這些工廠如何生產的，這個嘛，你懂滴哈。
農場地處城郊，交通方便，土地較多，還無拆遷麻煩，是建廠的好地方。隨著經濟發展，土地日益金貴，但願農場職工能夠守住這些土地，這是你們求富裕的最後王牌了。
看見這幾條狗，想起了咱們在農場養的那條狗。在農場，每日的勞作很辛苦，生活也很差，沒娛樂活動。生產隊長看見我們收工後無所事事，就把自家的一隻小狗送我們了。
這只小狗棕色皮毛，胖呼呼，雄赳赳，很可愛。我們給小狗起了個名字，叫“水佬倌”。那時候，大家把玩劣、時髦、神氣小混混叫作水佬館。把狗叫作“水佬館”，取意是這只狗很神氣。
當時，我們雖然自己也吃不飽，但每人還是省下一口飯，餵養小狗。幾個月後，雖然我們瘦骨嶙峋的，但小狗還是胖嘟嘟的，一天天長大了。
小狗很親熱我們，出工，跟著我們；收工，圍著我們。特別是當我們休假探親回隊時，小狗更是親熱得不得了，幾乎要爬上身來親嘴。
“水佬倌”很可愛，但也很傻。閒暇時，我們常常借了隊長的鳥槍去打獵，一路上自然少不了神氣活現的“水佬倌”。打獵中，“水佬倌”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比如，當我們發現斑鳩什麼的，在悄悄接近時，“水佬倌”總是很張揚，把行進的聲音弄得很大，有時還吠叫幾聲，如此一來，沒等我們舉槍，斑鳩早就逃之夭夭了。
有一次，發現一隻野兔，我們一齊喊叫：“水佬倌，快追！”聽見我們的呐喊，“水佬倌”拼命地跑，一邊跑，還一邊汪汪地狂叫。不過，它不是向前追野兔，而是往後面狂奔，完全南轅北轍了。看見它張牙舞爪和一本正經的樣子，我們笑得在地下打滾，肚子都痛了。
有時，我們認為“水佬倌”不是真傻，而是裝傻，是間諜，故意通風報信，好讓小動物逃命。但看見它憨厚和懵懂的樣子，又不忍心責怪打罵它。
後來，我們回家休假，幾個知青餓極了，把“水佬倌”打殺了，燉了，吃了。等我們回來時，再也看不見搖頭晃腦的“水佬倌”了。牆角邊，只剩下一堆棕色的毛。“水老倌”死的時候，才半歲，還沒長成啊。
從那以後，我再沒養狗。
離開農場快40年了，留下想念的東西很少了。 《畢業證》和《光榮證》，證明咱曾經是下鄉知識青年。說咱是知識青年，那是抬舉。那年月除了會背幾條毛主席語錄和畢氏定理，啥知識都沒有，幾乎白丁一個。對了，學校還經常組織我們去工廠、去農村，“學工學農”，現在咱換燈頭、掄鋤頭還像模像樣，就是那時候煉出來的童子功。
日記本，親戚送的。剛到農場還記日記，後來不知誰把日記本送到農場領導手裡了。當時負責知青思想工作的叫方梅，我們把她叫作方指導。方指導是個好人，很關心知青，每月組織知青集中學習兩天，這兩天不用出工，還可以和其他隊的美女搭訕。可惜沒多久方指導就得出血熱去世了，以後再也沒有集中學習了。她的去世大家好傷心，好多女知青痛哭流涕。
40年了，農場已滄海桑田，我們臉上的芳華也已飄逝，再也找不回了。
但是，我們心裡芳華永遠不會離去。因為，幾年的知青生活，讓我們吃得了任何苦，讓我們百折不撓，讓我們堅信生活的美好。
衷心祝願所有的知識青年芳華永駐，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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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修建的豬圈。修它時，咱挑著兩百來斤的水泥上架板，後來的腰肌勞損，就是那時候落下的的。
咱們一個冬天開墾出來的水稻田，現在成了野兔棲身繁衍的好去處。
農場場部——我們心裡的天安門。這裡有場黨委辦公室、會議室、醫務室、小賣部，是咱們的政治、文化、經濟中心。
那時農場黨委書記、場長姓謝。背地裡，我們叫他“謝老拽”。說他老拽，是因為他厲害，除了開會，總是出現田間地頭，挖樹坑、挑肥料，重活累活拿得起、放得下。
當然，其權威也大得嚇人，咱們招工、招幹、參軍、上學都得經過他政審簽字蓋章。77年恢復高考，咱被錄取了。當拿著錄取通知書辦手續時，他拿著表格沉思了好久才簽字，似乎還輕輕歎了口氣，像在歎息大權的傍落。
謝老拽還有一個特點，就是狠抓階級鬥爭。凡是周邊農民來農場佔便宜的，都是階級鬥爭，要堅決鬥爭。有一次，一個農民在咱油菜地裡扯豬草，踩壞了幾棵油菜，結果大群知識青年打上門去，把人家的水缸都打爛了。看到咱知識青年人多勢眾，“階級敵人”敢怒不敢言。
這次去農場，聽說老謝已90多了，在坪上老家養老。
一隊，離場部最遠的隊，也是最浪漫的隊。在艱苦的勞作後，男女知青之間居然還誕生了愛情，並且還開花結果了，足見愛情之偉大。衷心地祝願他們，祝他們相依相伴，白頭到老。
一隊的知青宿舍，已成養雞場了。
二隊，最辛苦的生產隊。隊長是女的，勞動模範。她最大願望就是把治下的知識青年全整成勞動模範。所以，他們的生產定額是全農場最高的。很多時候，天黑了，我們歇息了，二隊的知青才收工，才下山來，挑水回家做飯。據說，很多女知青都累得生理週期不週期了。
宿舍已空無一人，窗戶爬滿了野藤，洗衣台，已被野草、山羊佔領了
三隊，離場部最近的生產隊。伙食辦得最好，菜種得好，我們沒菜吃的時候，來撿他們不要的白菜幫子。身在“天子”腳下，自然最先被招工、招幹，脫離苦海。
四隊，美女最多的地方，也是男知青最嚮往的地方，農場的毛澤東思想宣傳隊的臺柱子多出這裡。現在聚會，她們還是最光鮮靚麗的，是大家的焦點。
曾經的知青宿舍，現在還住著職工。
衣錦還鄉。
看望老職工。
還是那樣花枝招展。
五隊，青春最旺盛的地方，響應場長號召，抓階級鬥爭最堅決的地方。後來，這裡的知青參軍的人最多，成了新時期最可愛的人。
六隊，最規矩的隊。這裡的知青最守規矩，很少偷雞摸狗。原因是：他們後面的山裡常鬧鬼，嚇得他們不敢亂說亂動。這裡的知青參加工作後，也是最老實的，很多人在銀行、稅務工作，沒一個人進去的。
木工廠，農場高科技生產基地，咱們的桌子凳子飯甑子，都來源於這裡。
加工廠，修理廠。
加工廠，除了加工茶葉，就是加工柑橘。所謂加工柑橘，就是把個大、光鮮的桔子挑選出來，裝箱，送給國家。那些灰不溜秋鐵疙瘩一樣的小柑橘留給自己吃。
修理廠，除了修理農機具，還把一堆廢銅爛鐵，敲打成了能開動的大卡車，真的很佩服。
我們下鄉的第一個冬天，茶廠裡儲存的柴油起火了，好幾個知青上房揭瓦打火。幸虧火不大，否則，就要誕生革命烈士了。
當年的女子籃球隊，颯爽英姿。
球隊隊員，一臉的驕傲。
毛澤東思想宣傳隊。全縣每年有一次知青文藝匯演，這期間有好吃好喝，還不用出工，讓我們好羡慕。
當年，除了我們水稻隊，其他隊主要種植柑橘樹。種柑橘是技術活，也是辛苦活。
單說育苗，躬背彎腰搞嫁接，一天下來，腰都直不起。
栽種，更是不容易，先得在地裡挖槽子，槽子寬深各一米，像戰壕。再把從城裡收集生活垃圾倒進槽子裡，當肥料，然後再移栽柑橘苗。好多女知青因完不成挖槽子的任務急得哭。
知識青年回城後，桔樹老化，砍了，改種桉樹。現在正準備砍了桉樹，改種油茶。
當年的橘子園成了變電站。
清水塘水庫。星期六，我們都經過這裡，去附近的棉紡廠看電影，電影或是革命樣板戲，或是《地道戰》、《地雷戰》、《南征北戰》，都是看了千百遍的，為的是聚在一起熱鬧，偶爾尋點釁鬧點事，順道再偷點農民的瓜果蔬菜。 當年沒少禍害當地農民，真應該向他們道個歉啊。
要說農場給咱最深的印象是什麼，那就是餓。那種餓，是吃一斤米的煮成的飯，把肚子撐老大老大，但一轉身，又餓了。那種餓，是進城可以吃10個大饅頭的餓。
但牙祭也不能常打，因為沒錢。每月工資15塊錢。10塊錢吃飯，5塊錢是零用路費。偶有結餘，就去小賣部買硬邦邦的大餅吃。
咱也像《芳華》裡說的一樣，從家裡帶東西來農場吃。但不是帶大白兔奶糖、巧克力，帶的是炒麵。所謂炒麵，就是鍋裡放點豬油，燒熱，再放麵粉，炒熟。臨了再放點糖和鹽。餓了，就把炒麵放杯子裡，加開水調成糊，那味道比現在的山珍海味都美。
如果要找個詞來形容咱的吃相，那就是“吞”，就現在，咱的吃相還很難看，什麼品啊、嘗啊，和咱不沾邊。
咱們的小合影，很骨感吧。
這次去農場，感覺農場變化很大的，像這樣漂亮的別墅就有好幾棟。
修建到一半的別墅。
農場職工的聯排小洋樓。
何見亮隊長，後來當過場黨委書記，這是她家的豪華別墅。
場部張醫生，76歲，紅光滿面。聽老張說，現在園藝有興旺的趨勢，全場有六百來人，老一輩退休職工，每月能領到2000左右的工資，穿衣吃飯是夠了。
老張給咱的蘋果，甜！
當年咱們常吃的菜，醃菜蘿蔔條。
咱隊裡原先的拖拉機手，老孫。70多歲，每天伺候土地一小時，說是能治“三高”。
農場的路，都硬化了，托國家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福。
農場裡有線材廠、油漆廠等好幾個小工廠，至於這些工廠如何生產的，這個嘛，你懂滴哈。
農場地處城郊，交通方便，土地較多，還無拆遷麻煩，是建廠的好地方。隨著經濟發展，土地日益金貴，但願農場職工能夠守住這些土地，這是你們求富裕的最後王牌了。
看見這幾條狗，想起了咱們在農場養的那條狗。在農場，每日的勞作很辛苦，生活也很差，沒娛樂活動。生產隊長看見我們收工後無所事事，就把自家的一隻小狗送我們了。
這只小狗棕色皮毛，胖呼呼，雄赳赳，很可愛。我們給小狗起了個名字，叫“水佬倌”。那時候，大家把玩劣、時髦、神氣小混混叫作水佬館。把狗叫作“水佬館”，取意是這只狗很神氣。
當時，我們雖然自己也吃不飽，但每人還是省下一口飯，餵養小狗。幾個月後，雖然我們瘦骨嶙峋的，但小狗還是胖嘟嘟的，一天天長大了。
小狗很親熱我們，出工，跟著我們；收工，圍著我們。特別是當我們休假探親回隊時，小狗更是親熱得不得了，幾乎要爬上身來親嘴。
“水佬倌”很可愛，但也很傻。閒暇時，我們常常借了隊長的鳥槍去打獵，一路上自然少不了神氣活現的“水佬倌”。打獵中，“水佬倌”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比如，當我們發現斑鳩什麼的，在悄悄接近時，“水佬倌”總是很張揚，把行進的聲音弄得很大，有時還吠叫幾聲，如此一來，沒等我們舉槍，斑鳩早就逃之夭夭了。
有一次，發現一隻野兔，我們一齊喊叫：“水佬倌，快追！”聽見我們的呐喊，“水佬倌”拼命地跑，一邊跑，還一邊汪汪地狂叫。不過，它不是向前追野兔，而是往後面狂奔，完全南轅北轍了。看見它張牙舞爪和一本正經的樣子，我們笑得在地下打滾，肚子都痛了。
有時，我們認為“水佬倌”不是真傻，而是裝傻，是間諜，故意通風報信，好讓小動物逃命。但看見它憨厚和懵懂的樣子，又不忍心責怪打罵它。
後來，我們回家休假，幾個知青餓極了，把“水佬倌”打殺了，燉了，吃了。等我們回來時，再也看不見搖頭晃腦的“水佬倌”了。牆角邊，只剩下一堆棕色的毛。“水老倌”死的時候，才半歲，還沒長成啊。
從那以後，我再沒養狗。
離開農場快40年了，留下想念的東西很少了。 《畢業證》和《光榮證》，證明咱曾經是下鄉知識青年。說咱是知識青年，那是抬舉。那年月除了會背幾條毛主席語錄和畢氏定理，啥知識都沒有，幾乎白丁一個。對了，學校還經常組織我們去工廠、去農村，“學工學農”，現在咱換燈頭、掄鋤頭還像模像樣，就是那時候煉出來的童子功。
日記本，親戚送的。剛到農場還記日記，後來不知誰把日記本送到農場領導手裡了。當時負責知青思想工作的叫方梅，我們把她叫作方指導。方指導是個好人，很關心知青，每月組織知青集中學習兩天，這兩天不用出工，還可以和其他隊的美女搭訕。可惜沒多久方指導就得出血熱去世了，以後再也沒有集中學習了。她的去世大家好傷心，好多女知青痛哭流涕。
40年了，農場已滄海桑田，我們臉上的芳華也已飄逝，再也找不回了。
但是，我們心裡芳華永遠不會離去。因為，幾年的知青生活，讓我們吃得了任何苦，讓我們百折不撓，讓我們堅信生活的美好。
衷心祝願所有的知識青年芳華永駐，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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