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靄亭
故鄉的冬天, 家家的飯案上大都有一道小菜———“臭豆子”。 過去的歲月, 食不果腹, 菜肴更少, “臭豆子”便是農家來得最易且別有味道的佐餐之菜了, 而我們家更是如此。
每年北風初來, 天氣漸冷, 母親就坐在了房門口的陽光下, 把身旁口袋裡的黃豆倒進置於雙膝的簸箕裡, 低頭動手, 像一個小學生在做家庭作業, 認真而虔誠, 細細地挑揀出色鮮粒飽的黃豆。 像跳動的金色陽光, 一粒一粒又一粒, 放入另一個小口袋。 小口袋滿了, 大約有十多斤。 母親春耕種, 夏管理, 秋收獲, 此時, 又該把這潤汗的果實釀制冬的新味道了。
晚飯後, 母親收拾我和妹妹們睡了, 便走進小廚房, 點亮煤油燈, 燃著灶膛火, 添上半鍋水, 把小口袋裡的豆子倒進鍋裡而大煮。 紅紅的灶火, 映著母親含笑的臉龐———有了“臭豆子”, 全家人的寒冬便有滋有味了。
豆子煮熟, 盛進口袋, 外面再套一個蒲包,
每每吃飯,
歲歲冬季中冷, 年年“臭豆子”香。 就這樣, 全家人終於走過了那段不堪回首且又忍不住回首的歲月, 迎來了沒有“臭豆子”佐餐而又能甜甜而食的日子。
是的, 年邁且又患老年癡呆症的母親再也不能製作“臭豆子”了!去年冬天, 一親戚送來一小袋“臭豆子”, 吃飯時便將其放入盤中端上了飯桌。 扶著多年思維混沌母親坐定, 她竟睜大眼睛望著那盤“臭豆子”, 探過頭, 清晰地叫了一聲:“臭豆子……”說著即把筷子伸了過去。
今天晚飯, 擺上飯桌的是豆汁, 饊子, 饅頭, 豆芽炒肉絲, 可我還是不由地想起了“臭豆子 ”, 於是, 心裡便泛起了別一番滋味。 是的, 我們再也吃不上母親製作的“臭豆子”了!但她老人家所製作的“臭豆子”之異香則浸潤于後人的心田。 情不能已, 晚飯畢, 即伏案寫下這篇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