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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終將孤獨終老,我希望不再害怕”

女神二 女神經二號

“花不冷時光, 落色清染窗, 紅許了秋霜, 不再言滄桑。 ”

“那年梅開, 撐傘細雨石徑尋花, 遇朱閣, 沾玉露。 ”

“向西有花, 山前誰家, 一道炊煙, 隱約田園。 ”

看田靜的朋友圈, 她的畫, 她的文字, 以及她在洱海邊“兩間房”的生活, 除了歲月靜好的小清新才女范兒, 好像找不到對她更合適的形容了。

而另一個世界裡的田靜, 是要用唯一一次剛做好的美甲去扒水泥, 是要因為偷工減料而和裝修工人幾乎打起來的客棧老闆娘。 而此時能夠挺身而出的, 只有五歲的兒子。

兒子沖在媽媽面前, 大喊“不許欺負女生!”

這個小小子喊出的這句話, 讓田靜心裡五味雜陳。

我:“那個詩情畫意的你, 和真實世界裡的你, 哪個才是真實的?”

田靜:“那個詩情畫意是我期望達到的狀態, 而現實卻是我不得不面對生活中的一地雞毛。 ”

我推開田靜家門的時候, 女主人不在家。

迎面牆上畫的綠樹蜿蜒到了屋頂,

另一邊的枯樹枝不知是故意為之, 還是畫未完成。 落地窗外, 洱海冬天平靜湛藍的湖面, 金黃的蘆葦枯枝, 偶爾飛過的結對海鷗, 應和著窗內散落的畫筆, 小男孩的冰鞋, 五色的便簽紙, 還有餘溫的茶漬, 已經落下薄灰的書架。

牆上的照片, 就是那些我早已在田靜的朋友圈裡熟悉的驚豔畫面, 美到虛幻的霞光落日。

這個空間竟不是我想像中一絲不苟的文藝樣子, 它有生活原本的煙火氣, 還有因為客棧生意蕭條滋生的那一點點落寞。

但是當晨光夕陽給房間的每個物件鍍上金色的時候, 當站在窗前看落霞與孤鶚齊飛的瞬間, 我明白了田靜朋友圈的詩情畫意其實源自真實自然的滋養。

就像她的畫裡, 花鳥魚蟲, 山水風物。 這些都是田靜熟悉到信手拈來的東西。

18歲, 美術師範學校畢業的田靜, 趕上國家最後一趟師範生包分配的列車, 成了山鄉小學的一名小學老師。 儘管學校條件艱苦, 孩子們的宿舍都是沒有玻璃窗的, 但是在田靜的畫筆下,

鄉野山路, 房前瓦舍, 還有孩子們的明亮眼睛, 歡聲笑語都是值得被記錄的詩意存在。

而這些足以讓田靜忘記她的現實生活, 現實到要在冬天缺水的山區, 徒手下山打兩大桶水給孩子們晚上燒水暖腳。

一個女生的終極詩意, 一定來源於愛情。

儘管當時身在山鄉小學的田靜並不知道什麼是愛情。

她在的山村, 路口有一部公用電話, 田靜本想給在大學的表哥打電話, 表哥不在, 電話被表哥的室友接到了, 於是, 彼此聊天, 加QQ, 心生歡喜。 這分明就是偶像劇裡男女主角愛情故事開始的劇情。

田靜:“他在電話裡對我說, 如果愛他, 就辭職去找他。 ”

素昧平生, 電話情緣。 更何況是當時覺得自己就是只醜小鴨的田靜。

田靜說自己是“長得粗壯且相貌平平, 打扮土氣的女生”。 在上師範學校的時候, 班裡24個女生裡要抽調22個去參加文藝演出, 而田靜就是落選的兩個女生之一。

從天而降的愛情讓田靜偷偷辭職, 走出山村, 第一次坐上火車。

田靜:“第一次出遠門, 為了愛情, 那種心情, 不能用文字表達。 ”

而讓田靜沒想到的是,人生裡的第一次牽手,其實和感情的關係不大。田靜去的地方其實是一個傳銷據點。田靜想走,但是對方隊伍裡的上級對她說“真愛一個人就是為他做一切事情來證明,哪怕是錯的。”田靜說,年輕時的自己真的駁不倒這個偽命題,所以她留下了,為了證明愛情。

幻想破滅,田靜掩護對方逃跑,然後自己裝得癡癡癲癲,絕食三天才終於逃出那個扭曲的世界。雖然此後兩人能夠以正常生活在一起,但是,眾叛親離為代價得到的愛情並不被家人接受。雪上加霜的是,男朋友遇大病,田靜邊工作邊陪他尋醫治病。這對患難的情侶在最艱難的時候甚至要靠撿垃圾為生。

田靜:“我特別記得,有次我撿礦泉水瓶賣了15.6元。”

吃糠咽菜,貧賤不移,田靜等來了她想要的婚姻。

婚後,田靜拾起自己的專業,摸索著開了美術培訓班。從最初的兩個人到上千學生,從街頭發傳單被城管追到開了分校,田靜和丈夫壘起了日漸殷實的家。

從一而終,白頭偕老,田靜以為這就是婚姻最幸福的樣子。

然而,命運再次和田靜開了個巨大的玩笑。

2012年,傳說中的地球滅亡沒有來,田靜卻在孩子出生的第100天后,“被離婚”了。

我:“好像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為什麼對方是過錯方,你還要把財產分一半給他?”

田靜:“離婚那段時間,我都哭昏過去好幾次,是真的第二天從地板上爬起來的那種,但傷心的極致裡就是沒有恨。”

田靜說,如果要去恨一個和你同床共枕十年的人,她做不到。

產後的田靜,體重增加了60多斤,空氣過敏,婚姻破裂。人生陷入低谷到抑鬱。

田靜:“醜到自己都無顏面對。”

但是田靜說兒子的咿咿呀呀,學校裡還圍繞著自己的學生讓她看到了她身上剩餘的光。田靜原本灰暗的人生又開始一點一點地裝進色彩。

田靜:“畫畫總能在我人生低谷期親密回歸,我從未想過靠它養活我,只在心裡苦悶時把情感寄託在那裡,不至於失衡。是畫畫讓我勇敢的走過那一段時間。”

2016年暑假,田靜長年輔導的一個山區小男孩的叔叔腿沒了,作為家裡唯一的勞動力,這對於全家無異於滅頂之災。

田靜:“我當時就跟小男孩的叔叔說,等你傷口康復了,我來想辦法讓你重新站起來。”

一年後,小男孩叔叔的腿傷好了,滿心期待地盼著田靜兌現諾言,而這時候的田靜卻變成了一個“住在洱海邊豪宅裡的窮光蛋”。

2017年洱海邊的客棧全部被關停。田靜經過離婚後出賣學校,各種艱辛一手籌建換來的洱海邊剛有起色的客棧也被困住。時日艱難到兒子的入園費有時候要靠賒帳。

田靜:“但我總覺得答應了別人的事哪怕就是砸鍋賣鐵也要做到。”

田靜和孩子們想到了賣畫接假肢的辦法。她在朋友圈靠賣畫募集了大部分假肢費用,還有預計之外的幾千元元差價,她是硬著頭皮刷信用卡補上的。

我:“生活如此艱難,而你定格在朋友圈的那些美好的時刻是真的嗎?”

田靜:“它們真的是我某一刻真實的心情。哪怕是我上一秒還在工地上灰頭土臉,下一秒我看見了蒼山頂上的雲,我也想記錄下那一刻的美好。”

我:“經歷這麼多,你還相信愛情嗎?”

田靜:“我相信,即使我最後註定會孤獨終老。”

我:“你心裡最美的愛情是什麼樣的?”

田靜:“《北京遇上西雅圖之不二情書》裡最感動我的,不是男女主角的愛情故事,是查令十字街84號書店的主人老湯瑪斯。在他的葬禮上,聚集了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他們緬懷這位書店老闆,他默默地為陌生的人們保存、傳遞書信,使原本陌生的人成為摯友或摯愛。我心裡,最美好的愛情應該是,嫁給自己的靈魂:要麼有人珍愛不放手,要麼自己自愛不質疑。”

2017年底,田靜和客棧朋友們發起了一個浪漫的計畫,收集民宿裡客人們的愛情故事,她未來的願景是做中國最大的情書博物館。她想成為中國的老湯瑪斯,即便可能孑然終老,也會讓心靈找到一個溫暖的地方。

田靜說“我想分享的理念是,即使有一天我們真的必須孤獨終老,那麼,我們並不會害怕孤獨終老這件事。”

(本文圖片由田靜提供)

女神二有話說:

接近和看到田靜的過程,對我來說,近乎冒險。

我獨自坐了5個小時的火車穿過才村的街頭巷腦,在冬天洱海邊呼呼的風聲裡單手拎著旅行包走過枯蘆葦叢裡的長長堤壩,來到田靜的家門前。

而在之前的大半年時間裡,我是遠遠地在朋友圈裡看著她,看她賣畫募捐,看她每天詩一樣的生活。

採訪的那天晚上,田靜支開了兒子,和我聊了一個很長的故事,我凍到手腳冰涼也全然不知。回到房間的很長時間裡,我都深陷在她的經歷裡難以自撥。

誰不是一邊絕望,而又一邊充滿希望。田靜或許很好地詮釋了這句話。

而讓田靜沒想到的是,人生裡的第一次牽手,其實和感情的關係不大。田靜去的地方其實是一個傳銷據點。田靜想走,但是對方隊伍裡的上級對她說“真愛一個人就是為他做一切事情來證明,哪怕是錯的。”田靜說,年輕時的自己真的駁不倒這個偽命題,所以她留下了,為了證明愛情。

幻想破滅,田靜掩護對方逃跑,然後自己裝得癡癡癲癲,絕食三天才終於逃出那個扭曲的世界。雖然此後兩人能夠以正常生活在一起,但是,眾叛親離為代價得到的愛情並不被家人接受。雪上加霜的是,男朋友遇大病,田靜邊工作邊陪他尋醫治病。這對患難的情侶在最艱難的時候甚至要靠撿垃圾為生。

田靜:“我特別記得,有次我撿礦泉水瓶賣了15.6元。”

吃糠咽菜,貧賤不移,田靜等來了她想要的婚姻。

婚後,田靜拾起自己的專業,摸索著開了美術培訓班。從最初的兩個人到上千學生,從街頭發傳單被城管追到開了分校,田靜和丈夫壘起了日漸殷實的家。

從一而終,白頭偕老,田靜以為這就是婚姻最幸福的樣子。

然而,命運再次和田靜開了個巨大的玩笑。

2012年,傳說中的地球滅亡沒有來,田靜卻在孩子出生的第100天后,“被離婚”了。

我:“好像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為什麼對方是過錯方,你還要把財產分一半給他?”

田靜:“離婚那段時間,我都哭昏過去好幾次,是真的第二天從地板上爬起來的那種,但傷心的極致裡就是沒有恨。”

田靜說,如果要去恨一個和你同床共枕十年的人,她做不到。

產後的田靜,體重增加了60多斤,空氣過敏,婚姻破裂。人生陷入低谷到抑鬱。

田靜:“醜到自己都無顏面對。”

但是田靜說兒子的咿咿呀呀,學校裡還圍繞著自己的學生讓她看到了她身上剩餘的光。田靜原本灰暗的人生又開始一點一點地裝進色彩。

田靜:“畫畫總能在我人生低谷期親密回歸,我從未想過靠它養活我,只在心裡苦悶時把情感寄託在那裡,不至於失衡。是畫畫讓我勇敢的走過那一段時間。”

2016年暑假,田靜長年輔導的一個山區小男孩的叔叔腿沒了,作為家裡唯一的勞動力,這對於全家無異於滅頂之災。

田靜:“我當時就跟小男孩的叔叔說,等你傷口康復了,我來想辦法讓你重新站起來。”

一年後,小男孩叔叔的腿傷好了,滿心期待地盼著田靜兌現諾言,而這時候的田靜卻變成了一個“住在洱海邊豪宅裡的窮光蛋”。

2017年洱海邊的客棧全部被關停。田靜經過離婚後出賣學校,各種艱辛一手籌建換來的洱海邊剛有起色的客棧也被困住。時日艱難到兒子的入園費有時候要靠賒帳。

田靜:“但我總覺得答應了別人的事哪怕就是砸鍋賣鐵也要做到。”

田靜和孩子們想到了賣畫接假肢的辦法。她在朋友圈靠賣畫募集了大部分假肢費用,還有預計之外的幾千元元差價,她是硬著頭皮刷信用卡補上的。

我:“生活如此艱難,而你定格在朋友圈的那些美好的時刻是真的嗎?”

田靜:“它們真的是我某一刻真實的心情。哪怕是我上一秒還在工地上灰頭土臉,下一秒我看見了蒼山頂上的雲,我也想記錄下那一刻的美好。”

我:“經歷這麼多,你還相信愛情嗎?”

田靜:“我相信,即使我最後註定會孤獨終老。”

我:“你心裡最美的愛情是什麼樣的?”

田靜:“《北京遇上西雅圖之不二情書》裡最感動我的,不是男女主角的愛情故事,是查令十字街84號書店的主人老湯瑪斯。在他的葬禮上,聚集了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他們緬懷這位書店老闆,他默默地為陌生的人們保存、傳遞書信,使原本陌生的人成為摯友或摯愛。我心裡,最美好的愛情應該是,嫁給自己的靈魂:要麼有人珍愛不放手,要麼自己自愛不質疑。”

2017年底,田靜和客棧朋友們發起了一個浪漫的計畫,收集民宿裡客人們的愛情故事,她未來的願景是做中國最大的情書博物館。她想成為中國的老湯瑪斯,即便可能孑然終老,也會讓心靈找到一個溫暖的地方。

田靜說“我想分享的理念是,即使有一天我們真的必須孤獨終老,那麼,我們並不會害怕孤獨終老這件事。”

(本文圖片由田靜提供)

女神二有話說:

接近和看到田靜的過程,對我來說,近乎冒險。

我獨自坐了5個小時的火車穿過才村的街頭巷腦,在冬天洱海邊呼呼的風聲裡單手拎著旅行包走過枯蘆葦叢裡的長長堤壩,來到田靜的家門前。

而在之前的大半年時間裡,我是遠遠地在朋友圈裡看著她,看她賣畫募捐,看她每天詩一樣的生活。

採訪的那天晚上,田靜支開了兒子,和我聊了一個很長的故事,我凍到手腳冰涼也全然不知。回到房間的很長時間裡,我都深陷在她的經歷裡難以自撥。

誰不是一邊絕望,而又一邊充滿希望。田靜或許很好地詮釋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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