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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狂士汪中

王開林

汪中是清朝“揚州學派”的傑出代表。 乾隆時期, 文網嚴密, 士子多半裹足屏息, 躲進書齋, 鑽入故紙堆, 不敢佯狂, 更不敢真狂。 汪中卻是異數, 他言行出格, 狂名滿天下, 居然保住了吃飯的傢伙, 堪稱奇跡。

在揚州安定書院求學期間, 汪中即以愛搞事出名。 每當有柔佛巴魯長蒞任, 汪中就會精心挑選幾道經史方面的難題, 去向對方請益。 結果如何?蔣士銓就被汪中窘在當場。 至於授課老師, 受困更甚。 沈祖志好詩成癖, 喜歡當眾誇示, 某日, 酒酣耳熱, 他又以新詩示客, 客人都讚不絕口, 汪中卻將詩稿扔在一旁,

正眼也不瞧一瞧, 出口就是酷評:“公為人師, 不以經世之學詔後進, 而徒沾沾言詩。 詩即工, 何益於生民?況不必耶!”沈祖志久負時譽, 卻當眾碰了汪中這麼大個硬釘子, 心氣如何能平?他怫然作色, 質問道:“僕雖不賢, 猶若師也, 師可狎侮乎?”沈祖志擺出師道尊嚴, 殊不知正中汪中下懷, 汪中立刻將《詩經》中的幾處疑義攤開在桌面上, 請沈祖志解答, 沈祖志瞪眼抓瞎, 囁嚅久之。 汪中便拊掌“補刀”:“詩人固如是乎?師長固如是乎?”他拂衣大笑而去, 扔下無地自容的沈老師, 扔下滿座皆驚的客人。

汪中學識淵博, 明明是通儒, 偏偏喜歡扮演老頑童的角色。 揚州有一位大鹽商給朝廷報效了十萬兩白銀, 獲賞紅頂花翎、二品官銜, 樂得到處顯擺。

汪中便瞅准這位官商闊佬, 存心要出他的洋相。 每當對方出門拜客, 汪中就騎驢尾隨在大轎後面, 他戴一頂草帽, 以十幾個紅蘿蔔鋪頂, 以松枝假充孔雀翎, 尤為滑稽的是, 將一串冥錢掛在脖子上當朝珠, 官商行他也行, 官商停他也停, 招引來許多圍觀者, 令對方既恚恨, 又難堪, 但憚于汪中的名氣, 不敢動粗。 最終官商服軟, 以五千兩白銀破財消災。 汪中故意讓官商出乖露醜, 本意倒不是訛錢, 而是要讓揚州城的鹽商們長記性, 買來的頂戴和官銜並不光彩, 適足以為閒人增添茶餘飯後的笑料。

在學問方面, 汪中自信心爆棚。 有一次, 揚州學者雅聚, 他在席間放出煙霧彈:“揚州一府, 通者三人, 不通者三人。 ”於是大家都支起耳朵,

靜聽他揭曉謎底, 他給出的標準答案是:通者為高郵學者王念孫、寶應學者劉台拱和江都學者汪中, 不通者則為在座的程晉芳、任大椿和顧九苞, 此彈放出, 立刻炸鍋, 但眾人回家平心靜氣想一想, 又發表不出什麼異議。 何況汪中所說的“不通”, 並非貶損, 同樣是高規格。 當時, 有位揚州的縉紳亦屬風雅之士, 竟麻著膽子請汪中評估一下他的水準, 汪中笑道:“君不在不通之列。 ”對方大喜過望, 連忙起身敬酒。 汪中接著說:“君再讀書三十年, 可以望不通矣。 ”如此反轉, 敬酒者頓時愣在當場, 滿面羞愧, 嗒然若喪。

好玩就好玩在, 與汪中同時代的那些久負盛名的文人、學者, 被他指名道姓地嘲罵固然難受, 不被他嘲罵甚至更為難受。 有人規勸汪中多積口德,

少與他人為忤, 懟來懟去, 樹敵樹仇, 會把自己的前門後路全堵死。 汪中的回應仍舊振振有詞:“子謂吾好謾駡人乎?吾所罵皆非不知古今者, 人得吾罵亦大難。 或言吾罵某某不通者, 妄耳。 彼方苞、袁枚輩, 吾豈屑罵之哉!”方苞是桐城派的掌門, 袁枚是名噪天下的才子, 汪中卻瞧不起他們, 不屑於罵他們, 方苞和袁枚聞訊, 簡直如芒在背, 如坐針氈。

汪中出言詼詭, 往往能夠收穫奇效, 這是他最牛氣的地方。 他致書陝西巡撫、大學者畢沅:“天下有中, 公無不知之理;天下有公, 中無窮乏之理。 ”言外之意是:眼下我手頭拮据, 請先生“借”點錢用。 這種“雅借”等於拉贊助, 說是打秋風就顯得惡俗了。 畢沅閱罷來信, 大笑認帳, 立刻寄去五百兩白銀,

成全這段佳話。

狂士皆有所畏懼, 汪中也不例外。 他自稱生平有三憾三畏。 三憾是:“一憾造物生人, 必衣食而始生, 生又不到百年而即死;二憾身無雙翼, 不能翱翔九霄, 足無四蹄, 不能馳騁千里;三憾古人唯有著述流傳, 不能以精靈相晤對。 ”三畏是:“一畏雷電, 二畏雞鳴, 三畏婦人詬誶聲。 ”倘若汪中生於今日, 三憾就只剩一憾, 有飛機可乘, 有高鐵可坐, 豈止是翱翔九霄, 馳騁千里, 簡直就是全球任他遨遊。 汪中怕打雷閃電, 還好理解, 但他終生未仕, 不用早朝, 為何怕雞鳴?這有點不可思議。 汪中的髮妻孫氏有詠絮之才, 其句“人意好如秋後葉, 一回相見一回疏”確實耐人尋味, 但她不愛做家務, 婆媳關係不和, 汪中怕婦人吵架, 故有第三畏。 他的解決辦法既簡單又粗暴,休妻再娶。

他的解決辦法既簡單又粗暴,休妻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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