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知錄
譬如方丈地內, 種此一大樹, 雨露之滋, 土脈之力, 只滋養得這個大根。 四傍縱要種些嘉穀, 上面被此樹葉遮覆, 下面被此樹根盤結,
——《傳習錄》
人人都渴求自我實現。 日日努力, 不過是為了成就更好的自己。
但很多時候, 你越努力, 卻越退步。
讀了很多書, 用了很多功, 卻並沒有如願以償地收穫充滿魅力的人格、光風霽月的心胸、通達睿智的眼光、知性優雅的氣質。 沒有贏了世界, 反而輸掉了自己。
這時候, 你應當反思:所謂的“自我修養”, 到底是滋養了自大好名的“大樹”, 還是實實在在的“莊稼”?
孟源是陽明先生的弟子, 他時常因為自以為是、貪慕虛名的毛病, 被先生警責。
有一次, 陽明先生的友人檢討自己的毛病, 想請求先生指點。
孟源在一旁急著插嘴, “你啊, 真是撿了我過去的老家當……”
先生對孟源說:“看, 老毛病犯了。 ”
孟源變了臉色, 急欲爭辯幾句。
先生又說:“看, 老毛病又犯了。 ”
陽明先生進一步教導說:
“自大好名, 是人生一大病根。 就好比一丈見方的土地上, 長著一棵大樹, 雨露的滋潤、土壤的養分, 都用來長養了樹根。 如果想在邊上種些莊稼, 上有樹蔭遮天, 照不到陽光, 下有盤根錯節, 吸收不到養分, 怎麼能健康生長呢?只有砍了這棵樹, 纖根不留, 才能有所收穫!否則, 任憑你如何辛勤勞作, 最後註定是顆粒無收, 樹幹反倒越長越高。 ”
自我修養, 從來都是向內的工夫。
人在缺乏身份認同時, 經常會感到焦慮。 讀書為學之所以能緩解焦慮, 正是因為學識教養能換來外界的肯定欽慕。
但緩解並不等於根治。
自大好名的人, 就是習慣了從外界尋找自我價值。
一旦養成這樣的心態, 學問的增長, 不僅沒能促進德養進益, 反而喂大了虛榮自負, 滋生出愈發無止境的匱乏和焦慮。
“你若盛開, 清風自來。 ”
真正的自我修養, 是“為己”而非“為人”, 是“有得於己”, 而非“求之於外”。
惟有轉而向內, 關注切身的體認理會, 不昧本心, 用心日省, 才能從焦慮中解脫出來, 每進一步, 都是對生命更充分的滋養和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