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宗漢：我心坦蕩，可質天日

我心坦蕩， 可質天日

文/潘彩霞

1911年4月， 廣州河南（指珠海區）溪峽街的一家顏料店正在熱熱鬧鬧辦喜事， 鑼鼓喧天中， 兩百多人的迎親隊伍浩蕩而至， 接走新娘的同時， 也帶走了裝在顏料罐裡的豐厚“嫁妝”。 很快， 一批武器彈藥被送到革命軍手中， 由黃興領導的辛亥廣州起義正式爆發。

策劃“明辦嫁妝， 暗運軍械”的， 是一位徐姓女子， 自從改名為“宗漢”， 她就立志抗爭清廷， 做鐵骨男兒。 出身富賈之家的她， 自幼接受西式教育， 對三綱五常鄙夷之至， 丈夫的英年早逝並不能使她“安於室”， 機緣巧合， 受二姐之邀到南洋執教時，

結識了為革命籌款的孫中山與黃興。

懂馬來語的她， 既是嚮導， 又是翻譯， 出色的能力深得孫中山賞識， “你應該滿天飛， 去籌錢， 去革命！”受孫中山感召， 徐宗漢加入同盟會， 在反清武裝起義中， 一次次成功運送武器， 逐漸成為同盟會的核心力量。

儘管革命黨人誓死戰鬥， 因寡不敵眾， 廣州起義還是失敗了， 黃興右手中彈， 被徐宗漢所救， 她護送他連夜逃往香港。 手指潰爛， 需要及時手術， 請家屬簽字時， 徐宗漢沒有猶豫， 不顧所謂名節， 以夫人的名義簽了字。 面對黃興的歉疚， 她安慰他：“這些年， 我忘了性別， 忘了身份， 我心坦蕩， 可質天日。 ”

從此， 他們以兄弟相稱。 時勢造愛情， 病榻旁的照料和對理想的共同追求讓他們成為了真正的革命夫妻。

武昌起義爆發後， 他要前往指揮戰鬥， 然而“要犯”身份寸步難行， 她求助好友張竹君， 親自給他化裝， 混在醫療隊裡到達武漢；起義勝利後， 清廷請求和談， 他去上海主持大局， 為防不測， 她成立“北伐炸彈隊”， 身背炸藥並自任隊長以作策應， 俠肝義膽不輸男兒。

1912年1月， 民國成立， 黃興任南京臨時政府陸軍總長， 徐宗漢則投身社會活動， 看到滿城的孤兒無家可歸時， 她向臨時政府建言， 希望建立機構， 收養難童。 在她的奔走呼籲下， 社會各界紛紛資助， “開國紀念第一貧兒教養院”創辦後， 孫中山親筆題寫了院名。

貧兒教養院讓幾百名難童免於流離失所， 除了解決溫飽， 在教育上， 徐宗漢宣導“學藝與讀書並重”， 這樣的理念，

在今天， 同樣不過時。 她的嘔心瀝血令黃興非常感動， 袁世凱竊取革命成果後， 主持討袁工作的他在百忙之中給她寫信：“弟在家保育兒輩， 我極心感， 吾責至大、至危、至暫， 汝責至細、至久、至難， 然則汝之責任艱巨於吾乎!”

討袁失敗後， 黃興不得不流亡海外， 從日本到美國， 徐宗漢始終陪伴左右， 協助患肝病的他做接待、抄寫工作。 1916年， 回國主事的黃興因積勞成疾， 不幸去世， 年僅42歲。

因南京被北洋軍閥統治， 徐宗漢無奈寄居上海。 “五四”熱潮席捲全國後， 她成立“上海中華女界聯合會”並任會長， 領導上海婦女投身愛國運動；她創辦平民女學、出版《婦女聲》雜誌、資助有志青年赴法留學， 慷慨解囊耗盡家財， 一度令生活陷於困境。

1927年， 在黃興舊部協助下，

年已半百的徐宗漢回到南京繼續她牽掛的貧兒事業， 為了解決難童的溫飽和教育， 她不顧體弱多病， 遠涉重洋赴美募捐。 她自建奶牛場解決幼童喝奶問題， 通過開辦農場、工廠安排長大的孩子們實習， 充分體現了“幼而學之， 壯而行之”的辦學宗旨。

“九•一八”事變後， 面對日軍全面侵華， 徐宗漢率領部分貧兒赴墨西哥、巴西等地， 一面募捐， 一面向華僑宣傳抗日救國。 慷慨激昂的演講、真摯的愛國情感感染著華僑們， 僅墨西哥一地就籌資45萬比索， 堪稱創舉。

抗戰全面爆發後， 徐宗漢不得不帶領貧兒多地輾轉， 1940年到達重慶後， 她深居簡出， 最喜歡吟誦的， 是蘇軾的《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 孤寂之下， 於1944年病逝。

“她不是內助，

她是並肩作戰的夥伴、戰友， 而且， 她的能力比任何男人都強。 ”不負黃興所望， 在辛亥革命和抗日救國中， 徐宗漢留下了她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