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左娟不信任所有的男人。
對， 所有的， 包括她親爸。
小時候， 她目睹親爸跟一個風姿妖嬈的阿姨在家裡摟摟抱抱， 還警告她“不許告訴你媽， 要敢亂說我打斷你的腿”。
九歲的左娟緊咬著嘴唇， 放開後， 一道血印。
於是， 心裡暗暗詛咒：“等你老了， 孤獨至死！”
左娟的媽媽是個商場售貨員， 賣鞋的， 每天回家都在十點以後。 長期的疲憊導致魚尾紋早早爬上眼角， 滄桑的臉上提不起一點生活的熱情， 一開口就是罵“死一邊兒去， 你們都是來討債的嗎”。
那種狠厲， 跟與客人講話時卑躬屈膝的女人判若兩人。
家裡沒有一絲溫情，
十九歲的時候， 她考上大學， 脫離了那個被叫做“魔窟”的地方。 身邊很多同學都談戀愛， 自習室、花園裡、路燈下， 一對對相擁的戀人在訴著衷腸， 難捨難分。
她走過去， 嘴角泛著冷笑。
大三後半學期， 左娟出去打工， 認識了方大偉。 方大偉是一家音像店的老闆， 三十多歲， 一個人經營著一家不大不小的音像店。 左娟應聘時， 方大偉什麼都沒有問， 點點頭就留下了， “每個月一千五， 你先看我怎麼做， 兩三天就熟悉了。 ”
左娟很滿意， 一下課就跑去音像店。
那天， 左娟穿了一條白色的裙子， 感覺肚子疼， 也沒在意， 低頭彎腰， 上上下下地擦拭CD。 有客人來時， 她儘量不麻煩老闆， 自己導購， 一副很有成就的樣子。
快下班時， 方大偉給她泡了一袋薑茶， 默不作聲地遞給她， 並囑咐了一句：“天冷， 你披上我的衣服回去吧。 ”
回到宿舍， 換了衣服。 左娟才發現自己來例假了， 血浸染了裙子， 像一朵衰敗的玫瑰花， 頓時羞愧得不知如何是好。 幸虧老闆的衣服沒有染上， 但她低頭聞了聞， 似乎有一丁點血腥味兒， 還是洗洗再還給他吧。
第二天， 衣服沒幹， 左娟到店裡， 沒提衣服的事， 老闆也沒問， 只是獨處時， 氣氛有點尷尬。
左娟偷偷看了老闆好幾次， 突然發現他好帥啊， 硬朗的面部線條， 成熟的藝術氣息， 重要的是他那麼細心， 不動聲色地化解了她的難堪。 她應該怎麼感謝他呢？
晚上八點左右， 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 老闆提議早點關門：“我開車送你回去吧。 ”
路上堵車， 兩人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方大偉問左娟的家庭情況， 左娟一股腦兒地全倒了出來。 左娟問方大偉為什麼一個人， 方大偉說：“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問這麼多幹嘛？要記得感恩生活賦予你的一切， 包括驚喜和磨難。 ”
左娟不服， 驚喜當然需要感恩， 磨難消耗了我的期待， 憑什麼還要感恩。
那是兩人第一次交談， 對左娟來說， 已是推心置腹的相信。 她認定老闆方大偉是個好人， 區別于父親的卑劣， 母親的暴戾， 和校園戀人的頭腦發熱， 他是一個超脫的智者， 要不然為什麼從來不責難她每日的業績呢？
02
左娟喜歡上了方大偉， 方大偉故意不搭茬。
他總是默默地關心著左娟， 有時候專車接送， 有時候帶她出去吃好吃的， 偶爾還會買些小姑娘喜歡的小飾品， 左娟問為什麼對她這麼好， 方大偉說， 我把你當妹妹看待。
左娟非常失落， 自己好歹也青春貌美， 對他死心塌地， 為啥他就感覺不到呢？
有一天， 店裡來了幾個小混混， 說是要收保護費。 左娟不怕， 扯著嗓子跟他們據理力爭。 有個男人摸摸下巴， 邪笑著說“肉償也可以”。
“真噁心！”左娟使勁推了他一把， 貨架上的CD嘩啦啦全掉了下來。 混混們趁機踩了好幾腳。
方大偉聽到了聲音， 從里間箭步跑出來， 幾句爭執下來， 雙方扭打在一起。 他們人多勢眾， 方大偉被圍攻， 左娟拼命過去幫忙， 廝打， 哭喊， 完全不起作用， 還被一起踹。
方大偉為了保護她， 把她死死護在懷裡。
直到他們打累了， 門外有人吵嚷著報警， 那夥混混才溜之大吉。
左娟哭著用袖口幫方大偉擦拭血跡， 反復問：“疼不疼， 疼不疼？傷到哪裡了？”
方大偉說：“沒事， 今天關門。 嚇到你了吧， 你回去休息， 我來整理。 ”
左娟沒有走， 把卷閘拉下來， 陪方大偉一起收拾。 她無比心疼方大偉， 同時懊惱得無以復加， 如果她不莽撞就好了， 不惹那幫混混就好了， 都怪自己年輕氣盛， 讓老闆遭受了人身和財產的雙重損失。
驀地， 她從身後抱住方大偉， 帶著一絲懇求:“求求你， 要了我吧。 ”
方大偉轉身掰開她的手:“你還小， 值得更好的男人去愛。 ”
火熱的唇迅速貼了上來， 左娟死死抱著他， 忘乎所以地侵入、索吻。 方大偉在短暫的猶疑下， 也張開了嘴巴，主動迎合，引領，兩人如同連體嬰一般撲倒在里間皺巴巴的床單上。
這是左娟的第一次，她很疼，但是咬著牙，寧肯憋出眼淚也不叫停。
方大偉很溫柔地幫她擦，輕輕地問：“疼不疼？對不起。”
兩人都掛了彩，一個在臉上，一個在看不見的深處，卻相視一笑。他們都從心底認為，那是命運的驚喜，人生的饋贈。
03
方大偉幾乎對左娟百依百順，左娟乾脆搬來和他一起住。
她覺得方大偉身上，有父愛的慈，也有男友的真，更重要的是，自己愛他愛得要命。
這樣的日子過了大半年。有一天早上，左娟還在熟睡，被猛烈的敲門聲驚醒，她以為是方大偉幫她叫的早餐外賣，穿著睡衣就去開門，邊走邊說：“別再敲了，再敲我就投訴你。”
一開門，一群女人蜂擁而入，二說不說就開打。
“你這個死婊子，竟然敢勾引我的男人”“破鞋”“賤人”“小三兒”“不知廉恥”……三五個女人圍著她，有的抓頭髮，有的脫衣服，她顧上不顧下，一會兒就被脫了個精光，旁邊有人開始哢嚓哢嚓地照相，聲稱要貼滿整個校園。
無盡的羞辱伴隨著巴掌，鋪天蓋地地襲來。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幫女人有沒有認錯人，隔著門無力地求救：“大偉，救我！”
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坐在沙發上，盛氣淩人地扔給她幾張密密麻麻的A4紙：“看，這是什麼？”
她捂著肚子，下身流出了溫熱的液體，撕心裂肺地哭喊：“孩子，我的孩子沒了……”
另一個女人戳了戳她的腦袋，“看清楚了，這是方大偉的賣身合同，他前些年投資失敗，將自己賣給了我們譚總，就是俗話說的鴨子，懂嗎？合同上明明白白寫著，不能與其他女人發生關係，以免弄髒了自己，禍害了我們幾個。”
左娟瘋一樣地撕掉眼前的合同，大罵“真特麼地噁心”。
她們走後，左娟就去了醫院，孩子當然沒有保住。期間，她不停地給方大偉打電話，都提示無法接通。
方大偉就這麼憑空消失了。帶著所有的疑問和不甘，左娟也搬走了。
她恨那個沒有節操的男人，將自己的處女之身奪走。可是想想，這一切何嘗不是自己一廂情願呢？
這個世界，還有什麼真心可言。
哪怕你把命都貼給對方，都搞不清對方是什麼底細。
04
經歷了那一鬧，左娟不會生育了，被母親大罵“破鞋”。
破鞋就破鞋，多適合破罐子破摔。
左娟喜歡上了相親、約炮，甚至賣身，用短暫的快樂去轉移傷痛，再用賺來的錢去包養小白臉，完事後用錢砸到小白臉的臉上，再啐他一口：“真特麼地噁心。”
她要用自己的身體去報復，去報復父母的不疼不愛，去報復方大偉的不聞不問，去報復未來的不清不楚。
三年後，咖啡館。
左娟抽著煙，化著濃妝，身著低胸裝，在等一個網友。
不經意一抬頭，她看見了方大偉！
他正低眉順眼地挽著那個頤指氣使的譚總，曾經將她暴打至不孕不育的五十多歲的爛女人，緩緩地朝這邊走來。
那個女人沒有認出她，趁她去衛生間的功夫，方大偉呲溜一下坐在了左娟的對面。
“娟兒，你還好嗎？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好得很，謝謝你關心。”左娟儘量壓制住熊熊燃燒的怒火，冷眼看著這個惺惺作態的男人。
“對不起，你配得上更好的男人……”方大偉欲言又止。
“拜你所賜，我再也不相信你們這些臭男人了，再也不相信愛情了。”左娟冷笑著，啜了一口咖啡：“真特麼地噁心。”
拐角處，那個肥胖的女人扭動著肥臀甩了出來，方大偉迅速起身離開，不小心撞到了左娟約來的網友。
網友轉過頭幾次望向他倆，神秘兮兮地問：“你認識他們”？
左娟搖頭。
網友繼續自言自語:“那個肥婆，仗著自己有倆錢兒，把那個男人折磨得死去活來。聽說他父母都在那個女人手上，一停藥就嗝屁。以前那個男人談了個對象，好像是個大學生，被那個女人打了個半死，還揚言這個男人要是再敢去找她，就弄死那個小蹄子……”
“你怎麼知道？”
“我們這個圈子誰不知道？”
兩行眼淚不知什麼時候落了下來，掉在了咖啡裡，苦苦的，如同左娟和方大偉的人生。
這是左娟的第一次，她很疼，但是咬著牙，寧肯憋出眼淚也不叫停。
方大偉很溫柔地幫她擦，輕輕地問：“疼不疼？對不起。”
兩人都掛了彩，一個在臉上，一個在看不見的深處，卻相視一笑。他們都從心底認為，那是命運的驚喜，人生的饋贈。
03
方大偉幾乎對左娟百依百順，左娟乾脆搬來和他一起住。
她覺得方大偉身上，有父愛的慈，也有男友的真，更重要的是，自己愛他愛得要命。
這樣的日子過了大半年。有一天早上，左娟還在熟睡，被猛烈的敲門聲驚醒，她以為是方大偉幫她叫的早餐外賣，穿著睡衣就去開門，邊走邊說：“別再敲了，再敲我就投訴你。”
一開門，一群女人蜂擁而入，二說不說就開打。
“你這個死婊子，竟然敢勾引我的男人”“破鞋”“賤人”“小三兒”“不知廉恥”……三五個女人圍著她，有的抓頭髮，有的脫衣服，她顧上不顧下，一會兒就被脫了個精光，旁邊有人開始哢嚓哢嚓地照相，聲稱要貼滿整個校園。
無盡的羞辱伴隨著巴掌，鋪天蓋地地襲來。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幫女人有沒有認錯人，隔著門無力地求救：“大偉，救我！”
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坐在沙發上，盛氣淩人地扔給她幾張密密麻麻的A4紙：“看，這是什麼？”
她捂著肚子，下身流出了溫熱的液體，撕心裂肺地哭喊：“孩子，我的孩子沒了……”
另一個女人戳了戳她的腦袋，“看清楚了，這是方大偉的賣身合同，他前些年投資失敗，將自己賣給了我們譚總，就是俗話說的鴨子，懂嗎？合同上明明白白寫著，不能與其他女人發生關係，以免弄髒了自己，禍害了我們幾個。”
左娟瘋一樣地撕掉眼前的合同，大罵“真特麼地噁心”。
她們走後，左娟就去了醫院，孩子當然沒有保住。期間，她不停地給方大偉打電話，都提示無法接通。
方大偉就這麼憑空消失了。帶著所有的疑問和不甘，左娟也搬走了。
她恨那個沒有節操的男人，將自己的處女之身奪走。可是想想，這一切何嘗不是自己一廂情願呢？
這個世界，還有什麼真心可言。
哪怕你把命都貼給對方，都搞不清對方是什麼底細。
04
經歷了那一鬧，左娟不會生育了，被母親大罵“破鞋”。
破鞋就破鞋，多適合破罐子破摔。
左娟喜歡上了相親、約炮，甚至賣身，用短暫的快樂去轉移傷痛，再用賺來的錢去包養小白臉，完事後用錢砸到小白臉的臉上，再啐他一口：“真特麼地噁心。”
她要用自己的身體去報復，去報復父母的不疼不愛，去報復方大偉的不聞不問，去報復未來的不清不楚。
三年後，咖啡館。
左娟抽著煙，化著濃妝，身著低胸裝，在等一個網友。
不經意一抬頭，她看見了方大偉！
他正低眉順眼地挽著那個頤指氣使的譚總，曾經將她暴打至不孕不育的五十多歲的爛女人，緩緩地朝這邊走來。
那個女人沒有認出她，趁她去衛生間的功夫，方大偉呲溜一下坐在了左娟的對面。
“娟兒，你還好嗎？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好得很，謝謝你關心。”左娟儘量壓制住熊熊燃燒的怒火，冷眼看著這個惺惺作態的男人。
“對不起，你配得上更好的男人……”方大偉欲言又止。
“拜你所賜，我再也不相信你們這些臭男人了，再也不相信愛情了。”左娟冷笑著，啜了一口咖啡：“真特麼地噁心。”
拐角處，那個肥胖的女人扭動著肥臀甩了出來，方大偉迅速起身離開，不小心撞到了左娟約來的網友。
網友轉過頭幾次望向他倆，神秘兮兮地問：“你認識他們”？
左娟搖頭。
網友繼續自言自語:“那個肥婆，仗著自己有倆錢兒，把那個男人折磨得死去活來。聽說他父母都在那個女人手上，一停藥就嗝屁。以前那個男人談了個對象，好像是個大學生，被那個女人打了個半死，還揚言這個男人要是再敢去找她，就弄死那個小蹄子……”
“你怎麼知道？”
“我們這個圈子誰不知道？”
兩行眼淚不知什麼時候落了下來，掉在了咖啡裡，苦苦的，如同左娟和方大偉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