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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文|許倬雲:中國文化讓我傷心的地方

許倬雲, 1930年生, 江蘇無錫人。 1948年隨家人到臺灣, 1953年畢業于臺灣大學史學系, 1962年獲美國芝加哥大學博士學位。 1970年任美國匹茲堡大學史學系及社會系合聘教授,

其間多次受聘為香港中文大學、美國夏威夷大學、杜克大學、香港科技大學等校講座教授著有《中國古代社會史論》、《漢代農業》、《西周史》、《求古編》、《尋路集》、《萬古江河》等 。 作者曾任臺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研究員, 臺灣大學歷史系主任。

從五四以來, 中國文化基本上存在於書皮上, 也存在於窮鄉僻壤的旮旯兒裡。 文化影響百姓的生活習慣、行為模式在文化界, 下里巴人、陽春白雪受追捧程度差得太遠, 昆曲永遠不能進入流行歌曲, 像樣的書賣幾萬冊就了不起了, 低俗的書賣一兩百萬冊。 娛樂的雜誌、時尚的雜誌、小道消息的報刊, 銷得好得很。 換句話說, 今天要說中國的文化庸俗, 不算冤枉。

文化利用大量的資源,

在表面上形成一個花團錦簇的世界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張藝謀的作風, 奧運開幕式, 全是聲、光、顏色, 沒有內涵他只是抓書上常提的中國四大貢獻, 這些貢獻是歷史上的貢獻, 不是今天的貢獻, 沒有在文化內涵上提出好的音樂、好的文學作品, 沒辦法找詩人來吟詠詩, 沒有找出自己譜的叫人永遠紀念的歌曲來表演, 對不對?凡此方方面面, 是不是今天才發生的?不然, 乾隆時代就是如此, 當時的中國文化是沒有內涵的, 只是裝扮的, 沒有自己的特色中國文化到了今天已經是只剩皮毛, 不見血肉, 當然也沒有靈魂, 這是叫我傷心的地方。

今天口口聲聲說“國學熱”, 在世界各地辦孔子學院, 其實沒有真正的內容。

像白先勇這樣整理昆曲是極少的。 我們本身也是百孔千瘡, 用盡了自己的資源, 活力也光了, 從精英流離到下里巴人, 從內涵濃厚變成表面膚淺, 從有內容變成只有一個點綴。 音樂和其他藝術形式, 無一不是不如此。 今天, 中國花了一百年左右的時間, 逐漸一步步往下走, 真是吊詭的現象。 一方面我們看見民主是好東西, 教育普及是好事情, 人權普遍被尊重是好事情。 但另外一個方面, 全面平等之後, 應當有優秀、特異的東西, 卻變成了平凡。 貝多芬不可能在平民裡面出來, 不可能一千個人就直接創作成貝多芬。 文化的領域要有一部分精英, 但原動力已經衰退, 才到了這地步。 這是危機之一。

危機之二, 價值系統在崩潰。 從三百年前發展到今天,

我們應該不再標榜“現代”的, 現代是有實踐性的, 我們叫近代化。 三百年前開始發展資本主義、民權思想、人權思想、科學精神, 都有共同的源泉, 是丟開天主教的外殼, 撿回了人跟上帝的直接關係, 人有了信念。

神造人不是白造的, 給你一定的權利, 給你一定的智力。 人類是平等的, 所以不能壓迫任何人, 不能禁錮任何人, 應當自由。

另外一方面, 神的律在科學家的腦子中轉化成自然的律, 自然是先天存在的, 其實和神的律是同一個事情。 一定假定有先天存在的這個律, 我們才有科學的上下尋搜, 不然一堆混亂的話, 怎麼尋搜?

這個假設使得資本主義早期的人物, 為了榮耀, 為了彰顯使命感, 拼死拼命地幹活,

而且用“信用”這兩個字來作為資本主義的基礎, 沒有信用, 銀行沒法借貸, 沒法投資, 沒法委託。

這次經濟風暴的病根子是因為內心沒有價值觀念約束行為, 所以掌權的那些CEO, 不講信用, 不講道德, 以市場遮蓋, 大量地偷竊股東的財產, 辜負股民的委託, 以致股票買賣實際上變成虛假的賭博。 股權已經分散到這種地步, 流轉這麼迅速, 股票本身不存在, 變成賭局。 掌握股權的無數小民, 沒有辦法向公司行使主權, 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股權在哪裡, 股民沒有辦法行使股權來或者監督經理人, 經理人就無所恐懼, 工作法規沒有辦法管他。

在1932年羅斯福實行新政的時候, 有管束的法律, 一整套法律保護勞工、約束。 但是從二戰後到今天, 美國政權和財富結合,他們廢掉了一條條的法律,再也沒有防止不合法、不公平的法律。公眾無法約束他,股權無法約束他,良心無法約束他。

面對今天瞬息萬變的時代,國家體制要改變,社會結構要改變,改變成什麼樣子,不知道。最要緊的是,將來幾十億人共同擁有這一個地球,怎麼活在一塊,怎麼相容,怎麼再造一個互讓、共存的人類社會?小到農村,大到全球,小到人員之間的爭執,大到國與國之間的戰爭,用什麼價值標準來判斷?這個是最嚴重的課題,今天我們正在轉移點上,蛻變已經開始,有兩種蛻變法。蛻變是把舊的殼丟掉,變得更大更新,軀殼丟掉,蛇還是蛇,這是一種蛻變。這種蛻變不可能,這是大的崩潰,必須要有大的突破。突破應該是毛毛蟲變蝴蝶,但蝴蝶是怎麼出現,蝴蝶應當具有什麼東西,我們大多數學術人士往往不去管它。學術界絕大多數人忙著寫小論文,忙著搞升職,忙著搞項目,文化界忙著去點綴打扮,都是交白卷。大家應當尋找共同生活的一套價值觀念: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是好,什麼是壞,什麼是醜,什麼是美。這是最叫人擔心的事情。

中國在這個時候,應當從傳統裡挖出一些東西填補這個缺陷,但是今天講儒學的人,只抓其皮毛,不抓其精神。許多覺察以繁來文飾淺薄,以表面的口號文飾內涵。從改革開放到今天,中國沒有在這一部分精神的境界、文化的境界上下力氣,尤其近幾十年來的餘悸未定,還在膽戰心驚的狀態之下,沒人敢動,所以,不能單純地說中國已經站起來了。

中國的經濟已經有動力,今天我們不算小康,但至少吃飽了飯,對抗饑餓已經不成問題。我對中國救濟汶川的災害是非常佩服的,不能說效率百分之一百,但是前所未有的規模,前所未有的工作,做到這個地步不容易。

而在教育上,不是桎梏人的思想,不是圈住人的教條,而是要放手讓大家自由思想。今天學術界非常顯著地崇洋媚外,也非常顯著地抱殘守缺,這兩者是相配而行的。抱殘守缺又不能見全貌,所以崇洋媚外,取外面東西來填補,沒有自發的精神,有聰明才智但是不敢放,不敢用自己的聰明才智來解決自己的精神困擾和饑渴,這是值得擔憂的事情。所以,假如改革開放真有大義而為的政府,一定要在這個時候放鬆人的思想,一定要放鬆資源鼓動民間的財富,也釋放若干的資源,鼓勵在學術界、文化界做尋找價值、重建價值的工作而我的目標是希望新的價值是以人為本,因為人是真實的。你可以否認別的,不能否認自己。你尊重你自己,你尊重別人投身給你的他,你也尊重別人投身給你看見的自己,一層層投射,可投射到無窮。以這作為一個美好、善良、正直、公平社會的定義的話,誰也不願意不公平出在自己身上,推己及人,也許由此我們可以重建新的價值觀念。

轉自:文館

美國政權和財富結合,他們廢掉了一條條的法律,再也沒有防止不合法、不公平的法律。公眾無法約束他,股權無法約束他,良心無法約束他。

面對今天瞬息萬變的時代,國家體制要改變,社會結構要改變,改變成什麼樣子,不知道。最要緊的是,將來幾十億人共同擁有這一個地球,怎麼活在一塊,怎麼相容,怎麼再造一個互讓、共存的人類社會?小到農村,大到全球,小到人員之間的爭執,大到國與國之間的戰爭,用什麼價值標準來判斷?這個是最嚴重的課題,今天我們正在轉移點上,蛻變已經開始,有兩種蛻變法。蛻變是把舊的殼丟掉,變得更大更新,軀殼丟掉,蛇還是蛇,這是一種蛻變。這種蛻變不可能,這是大的崩潰,必須要有大的突破。突破應該是毛毛蟲變蝴蝶,但蝴蝶是怎麼出現,蝴蝶應當具有什麼東西,我們大多數學術人士往往不去管它。學術界絕大多數人忙著寫小論文,忙著搞升職,忙著搞項目,文化界忙著去點綴打扮,都是交白卷。大家應當尋找共同生活的一套價值觀念: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是好,什麼是壞,什麼是醜,什麼是美。這是最叫人擔心的事情。

中國在這個時候,應當從傳統裡挖出一些東西填補這個缺陷,但是今天講儒學的人,只抓其皮毛,不抓其精神。許多覺察以繁來文飾淺薄,以表面的口號文飾內涵。從改革開放到今天,中國沒有在這一部分精神的境界、文化的境界上下力氣,尤其近幾十年來的餘悸未定,還在膽戰心驚的狀態之下,沒人敢動,所以,不能單純地說中國已經站起來了。

中國的經濟已經有動力,今天我們不算小康,但至少吃飽了飯,對抗饑餓已經不成問題。我對中國救濟汶川的災害是非常佩服的,不能說效率百分之一百,但是前所未有的規模,前所未有的工作,做到這個地步不容易。

而在教育上,不是桎梏人的思想,不是圈住人的教條,而是要放手讓大家自由思想。今天學術界非常顯著地崇洋媚外,也非常顯著地抱殘守缺,這兩者是相配而行的。抱殘守缺又不能見全貌,所以崇洋媚外,取外面東西來填補,沒有自發的精神,有聰明才智但是不敢放,不敢用自己的聰明才智來解決自己的精神困擾和饑渴,這是值得擔憂的事情。所以,假如改革開放真有大義而為的政府,一定要在這個時候放鬆人的思想,一定要放鬆資源鼓動民間的財富,也釋放若干的資源,鼓勵在學術界、文化界做尋找價值、重建價值的工作而我的目標是希望新的價值是以人為本,因為人是真實的。你可以否認別的,不能否認自己。你尊重你自己,你尊重別人投身給你的他,你也尊重別人投身給你看見的自己,一層層投射,可投射到無窮。以這作為一個美好、善良、正直、公平社會的定義的話,誰也不願意不公平出在自己身上,推己及人,也許由此我們可以重建新的價值觀念。

轉自:文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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