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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土桐城|桐城年味:過年聽說書

說 書

文 | 吳春富

兒時, 過年說書是一道豐盛的文化大餐。

那時候, 鄉下沒有電影, 更沒有電視, 也沒有如今的送電影送戲。 莊稼人一年忙到頭,

苦中找樂, 就是過年聽說書, 調劑生活。

說書的藝人身邊就有, 就在臨近的村, 有兩個, 均姓胡, 均是瞎子。 莊稼人為了區分他們, 把一個稱為大胡瞎子, 一個稱為小胡瞎子。 這倆胡瞎子是否本家, 是否兄弟, 我那時候小, 不清楚, 也沒問大人。

倆胡瞎子一個是死瞎子, 一點都看不見, 一個眼皮上挑, 能微微看見點, 視力相當於如今的0.1。 瞎子眼瞎, 但不是廢人, 物競天擇, 適者生存, 他們憑自己的“勞動”也能生存。 這勞動的方式一是算命, 二是春節時說書。 算命藏著掖著, 生怕被捉住, 說書光明正大, 有請必到。

說書地點, 在隊部或隊幹部家的堂屋。 說書的時間在晚上, 白天莊稼人走親戚, 沒空閒。

傍晚時分, 胡瞎子被請來, 附帶還帶了個小孩,

是牽瞎子的。 我們如今在電視上見到的說書人一般都有面鼓、短竹棍、紙扇與醒木, 這些胡瞎子一樣都沒有, 他帶來的只有一把胡琴。

瞎子來到, 村莊孩子特別興奮, 哇哩哇啦, 激辯瞎的程度, 有的說胡瞎子是真瞎子, 有的說是裝的, 能看見。 瞎子進屋, 茶遞到手上, 瞎子掀了掀杯蓋, 氣浪上襲, 潤濕了瞎子眼。 瞎子急忙掏出白底藍條的平布手帕, 揩了揩, 咧開嘴笑:“呵!這茶熱”, 變相誇村莊人心腸熱, 實心對瞎子。

天色漸黑, 莊子裡男女老少都往說書的地方聚集, 路上三三兩兩, 有的帶小跑。 “候我一起篩, 走那麼快做麼事?”性子憨的人在懇求。 “還不快走, 遲了屋裡擠不下。 ”性子急的理由足。

堂屋裡人越擠越多, 來遲了的正如性急人所言,

擠不下了, 他們左瞅瞅右瞅瞅, 看委實容不下, 只好委屈自己, 到偏房裡。 在偏房裡瞎子的聲音能聽見, 但瞎子說書的神情無法看到。

“怎麼還不開始呀?”有人猴急。 “隊長還沒有來哩!隊長來了就開始!”說話的人還沒有落音, “急什麼急!”隊長緊趕著踏進屋來。

“說什麼呀?”有人急不可耐地想知道說書的內容。 “說《薛仁貴征東》”——薛仁貴是唐初有名的軍事將領, 助唐太宗收復遼東, 擊敗高句麗——瞎子報上。 “那《薛丁山征西》不是說不了?”有對《薛丁山征西》感興趣的莊稼漢感到失望。 “飯一口一個地吃, 東還沒有征下來就急著征西, 是先有兒子還是先有老子?”“先有兒子!”那人脾氣倔, 說反話。 “你家先有兒子, 後有你吧。 ”此話一出, “哈哈哈!”“哈哈哈!”眾人樂開了。

“好!好!別嚷嚷了!別嚷嚷了, 現在開始說書了。 ”隊長站起身, 手一擺劃, 屋子裡鴉雀無聲。

“哼!哼!”瞎子清了清嗓子, 右手一拉胡琴, 琴弦快速地從左滑到右, 然後又從右推到左, 唱將起來:“混沌處分盤古初, 一治一亂不一王。 傳至煬帝行無道, 弑父專權民遭殃。 天宮降下真名主, 重整乾坤歸大唐。 實行仁政貞觀帝, 萬民感戴聖賢皇。 ”開門見山, 語調鏗鏘有力, 抑揚頓挫, 把莊稼人情緒調動。

太平盛世, 無人心情不舒緩。 “平除四海藩王順, 無道遼東又倡狂。 ”瞎子突然話鋒一轉, 眾人神經被擰緊。 “明君御駕親征遼, 一紀班師過海洋。 ”進入正題, 要慢慢敘說了, 瞎子抓住時機, 抿了口茶。

瞎子說書, 嘴與手一刻也不閑著, 有時說有時唱, 有時把琴弦往左一送, “吱呀!”就不動了, 有時“吱呀呀!”“吱呀呀!”連續地拉。 聲音牽引, 莊稼漢被帶入一千多年前的烽火大唐, 神情或凝重或振奮。

滿屋子的人, 皆側耳傾聽。 男人們燒著煙, 吧嗒著嘴;女人們納著鞋底, 專注者針刺痛了手, 發出一聲叫喚, 馬上停止;大孩子們也感興趣, 津津有味地聽, 小孩子有些吵鬧,被大人喝止,伸伸舌頭,不再出聲。

外面墨黑一團,屋面亮如白晝;外面北風呼號,屋裡煙霧繚繞;外面滴水成冰,屋裡熱氣升騰。瞎子說書越說越精神,說到興致處,提起胡琴猛地往起一站,把腳一跺,那氣勢,那架勢,仿佛自己要出征。

莊稼漢中也有人喝過墨水,讀過唐史,對《薛仁貴征東》知曉一二。當瞎子說的與書上讀的不一致時,忍不住插話:“等等,這個地方你好像說錯了,書上不是這樣寫的。”“書上昨寫的?”莊稼漢目光聚焦。“瞎嚷嚷什麼?聽著!”隊長髮威,“文化”莊稼漢不再言聲。

孩子們聽著聽著就睡著了。如果隨母親,女人怕孩子凍著,會提前離去;如果隨父親,那多半會感冒,因為父親正聽著入神。

書一晚上最多能說兩個章回,不超過夜裡十二點。時間長了,說書的人興致不減,聽書的人疲乏。這時瞎子會說句把葷話,小孩子聽不懂,大人聽了樂。小媳婦不好意思,紅了臉;老嫂子不怕,能接著說比瞎子更葷的話。大傢伙聽著,樂著,疲乏被沖掉,瞎子接著再說。

夜深,瞎子也說累了,如他們的祖師爺明末清初的柳敬亭,也如當今的說書名家劉蘭芳與單田芳一樣,找一情節高潮之處,賣個關子,不說了,下回分解。大傢伙雖然不盡興,但餘味留存。

說書濃郁年的氣氛,傳承民俗文化。不管是《薛仁貴征東》還是《薛丁山征西》,一本說完,總要二十來天。這樣從臘底到元宵,莊稼人不像現今,除了玩牌就是搓麻,天天晚上都有名俗文化大餐饕餮,歷史故事薰染,解饞!過癮!

“良策息干戈”、“三箭定天山”、“神勇收遼東”、“仁政高麗國”、“愛民象州城”、“脫帽退萬敵”。我屬於孩子們中的另類,如大人似的,每晚必到,不漏掉一個章節,回家還回味。有時覺得情節不完美,還在心中設計。這樣,無形之中歷史文化的寶庫露出了條縫,文學之門為我悄悄打開。

小孩子有些吵鬧,被大人喝止,伸伸舌頭,不再出聲。

外面墨黑一團,屋面亮如白晝;外面北風呼號,屋裡煙霧繚繞;外面滴水成冰,屋裡熱氣升騰。瞎子說書越說越精神,說到興致處,提起胡琴猛地往起一站,把腳一跺,那氣勢,那架勢,仿佛自己要出征。

莊稼漢中也有人喝過墨水,讀過唐史,對《薛仁貴征東》知曉一二。當瞎子說的與書上讀的不一致時,忍不住插話:“等等,這個地方你好像說錯了,書上不是這樣寫的。”“書上昨寫的?”莊稼漢目光聚焦。“瞎嚷嚷什麼?聽著!”隊長髮威,“文化”莊稼漢不再言聲。

孩子們聽著聽著就睡著了。如果隨母親,女人怕孩子凍著,會提前離去;如果隨父親,那多半會感冒,因為父親正聽著入神。

書一晚上最多能說兩個章回,不超過夜裡十二點。時間長了,說書的人興致不減,聽書的人疲乏。這時瞎子會說句把葷話,小孩子聽不懂,大人聽了樂。小媳婦不好意思,紅了臉;老嫂子不怕,能接著說比瞎子更葷的話。大傢伙聽著,樂著,疲乏被沖掉,瞎子接著再說。

夜深,瞎子也說累了,如他們的祖師爺明末清初的柳敬亭,也如當今的說書名家劉蘭芳與單田芳一樣,找一情節高潮之處,賣個關子,不說了,下回分解。大傢伙雖然不盡興,但餘味留存。

說書濃郁年的氣氛,傳承民俗文化。不管是《薛仁貴征東》還是《薛丁山征西》,一本說完,總要二十來天。這樣從臘底到元宵,莊稼人不像現今,除了玩牌就是搓麻,天天晚上都有名俗文化大餐饕餮,歷史故事薰染,解饞!過癮!

“良策息干戈”、“三箭定天山”、“神勇收遼東”、“仁政高麗國”、“愛民象州城”、“脫帽退萬敵”。我屬於孩子們中的另類,如大人似的,每晚必到,不漏掉一個章節,回家還回味。有時覺得情節不完美,還在心中設計。這樣,無形之中歷史文化的寶庫露出了條縫,文學之門為我悄悄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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