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生, 南宋廣豐人, 自幼喪父, 家境貧寒, , 其母給城南沈員外家漿洗為生, 家無隔日之糧, 連老鼠都無法再呆下去。
八歲那年, 到沈員外家放牛糊口。
過得七年, 江西、兩湖茶商起事, 程先生應江陰辛棄疾將軍邀請前往湖北平寇。 臨行前交待李生, 此番隨辛將軍前去平匪, 為國家效力, 保一方百姓太平, 是為師生平所願, 只恐耽誤了汝學業。 為師去後, 汝可辭去此處事務, 憑吾所教, 可去城裡覓一輕閒事務, 繼以學業, 將來亦可圖一功名, 報效國家, 驅逐金奴。
程先生去後, 李生與沈員外請辭, 徑往信州府。 適值“小樓外樓”酒樓帳房因病不能工作, 掌櫃的在城門口貼出榜文招聘帳房先生,
早餐好辦, 街頭小攤解決, 或自己燒, 住卻是個問題。 其時金人北歸已久, 然連年戰亂, 家園荒蕪, 十室九空。 經店小二指引, 在城東山上尋得一房, 房主夫婦死于瘟疫, 只留一年僅十歲的兒子, 跟其年邁的伯父過。 老人原不肯租, 經不住李生磨, 想想房子多年空著, 有人住進去也有些人氣, 不至太荒涼, 將來侄兒長大娶媳婦了好住回家中;因此附加了個條件要李生答應打掃照料房子, 便租給了李生。
房子多年未住人, 萋荒的厲害, 院子裡蒿草沒人,
收拾好住下, 李生早出晚歸。 與店裡人員熟悉後, 李生偶爾帶些客人點的但沒動過快的菜肴, 或者幾塊鹵豆腐、豆腐乾燒雪菜回家以充早餐, 第二天醒來總被老鼠偷食。 此處老鼠大是怪異, 白天見人也不懼, 與人爭行, 走路時稍不留神, 一隻老鼠從你腳邊竄過驚得你掉魂, 夜裡更是肆虐橫行, 咬齧箱具、衣服、書籍, 在樓板上奔跑、跳舞,
時間久了, 因工作關係, 李生與信州府的雅人、名士、小吏日漸廝熟, 常一塊酬酢。 一日, 李生與瓢泉居士飲, 吟詩作賦, 深夜大醉而回, 倒床而睡。
醒來找茶喝, 推開房門, 大廳裡燈火輝煌, 男男女婦二三十人拿三張八仙桌圍坐一塊, 桌上山珍海味, 盤碟交錯。 最上頭坐著一紅光滿面、頭頂已禿的灰衣老翁和一銀髮稀疏、白衣老嫗, 兩人身旁放著紫漆寶杖。 眾人乍見李生, 驚作一團, 婦女競起掩面走避, 凳倒杯翻。 老翁最先恢復常態,
只見一清瞿精明中年人徑入里間, 不一會, 扭扭捏捏出來一群婦人女子, 其中一綠衣少女瞟了李生一眼, 卟哧一笑, 轉頭對一紅衣女子說“二姐, 癡傻的相公。 ”
老者一旁輕斥“五妹, 不得無禮”。
老翁朝李生道, “小孫女不曾得見貴人, 言語粗鄙, 還望東主莫見笑。 ”李生忙道“令孫天真爛漫, 言語可愛, 無妨無妨。 ”
賓主坐定, 老翁舉杯敬李生, 李生忙道“理應我敬老先生才是”起身先幹為敬。 大家紛紛來敬李生,婦人女子也來敬,這時李生已有六分酒意,二姐來敬酒時,趁機捏了蠻腰一把,老翁看在眼裡。
李生注意到一個現象,每人前面都擺一小碟,中置一小塊食物,老翁全家吃過幾口酒菜必嘗碟中食物一口,原先以為是糕點,細看才知是洗衣皂角。李生很是不解,請教老翁。老翁哈哈一笑,言道,“實不相瞞東主,吾家原是異類,乃寄住您家的老鼠啊。請東主聽我細細道來。”
“祖上從江州武穆府遷至此已三十餘載,紹興十一年昏君令奸相秦檜查抄帥府,武穆後人皆下獄,凡有生命的雞犬不留,誅連到我族五十口,只餘祖上帶了兩三家眷逃出。我祖痛恨官家成疾,不久逝去,臨終立囑子孫,吃敗貪官污吏奸商萬萬代。東主知道,凡是貪官污吏奸商之東西必是民脂民膏,也必是醃髒東西,吾族人吃過後仍深以為恥,是以食後必食皂角,清洗腸胃,以免壞了肚子。就與東主所交名士亦非個個真名士,暗裡官紳勾結,壞事做絕,吾家所食都自貪官與東主酒樓所攜回食肴莫不沾染著官紳惡臭、民之血腥。吾族所齧莫不是官紳之物,就東主之帳冊亦是個銷金窟啊,一分一錢,莫不來之於民。”李生低頭無言,老翁接道“世人稱貪官為碩鼠,其實這些人連我們鼠類亦不如啊,向來羞於為伍,我們懇請東主記成文字為我族人明白天下。”李生周圍嘩啦跪下一片,老少同聲喊道“懇請東主以文字告天下”。李生搶前扶起老翁,慌忙中跌倒,醉意湧來。老翁忙命二姐扶李生進房休息,睡夢中似醉似醒,又似真與人溫存。
第二天醒來,惟枕畔遺落一方紅巾,大廳散落李生昨晚打包帶回食物爾,自此再不曾見老翁族人。李生從此每帶食物回來,必以盤碟盛起一份放置廳中,老鼠也自此再不咬齧器具衣物,再不相擾。偶爾夢中似聞絲竹之音,女子輕笑,起床掌燈相尋,卻不見任何人。
某日,帶湖莊主做東,邀瓢泉居士與李生作飲,喝到三更方散,李生醉後又呼小二打包,帶湖莊主戲問家中是否藏有侍妾,得包如許多食物。李生哈哈笑答有啊,家中美姬一個,小姨子無數,大醉中道出老翁這段奇事。瓢泉居士暗恨老鼠刻薄,心生歹念,于李生食物中投下巨毒。李生搖晃回去,在大廳放下東西就倒在椅上睡去。睡夢中似乎領了千軍萬馬北伐金人,又似聽到一片痛楚嗷叫之聲,又似聽到二姐淒苦告別聲音,又似看到六崽與五妹憤恨的眼神。
一早醒來,只見大廳、園子裡東一隻、西一隻大大小小到處都是老鼠屍體,李生如遭雷擊,踉蹌於鼠屍間搜尋,獨不見六崽、二姐、五妹屍骨……
大家紛紛來敬李生,婦人女子也來敬,這時李生已有六分酒意,二姐來敬酒時,趁機捏了蠻腰一把,老翁看在眼裡。李生注意到一個現象,每人前面都擺一小碟,中置一小塊食物,老翁全家吃過幾口酒菜必嘗碟中食物一口,原先以為是糕點,細看才知是洗衣皂角。李生很是不解,請教老翁。老翁哈哈一笑,言道,“實不相瞞東主,吾家原是異類,乃寄住您家的老鼠啊。請東主聽我細細道來。”
“祖上從江州武穆府遷至此已三十餘載,紹興十一年昏君令奸相秦檜查抄帥府,武穆後人皆下獄,凡有生命的雞犬不留,誅連到我族五十口,只餘祖上帶了兩三家眷逃出。我祖痛恨官家成疾,不久逝去,臨終立囑子孫,吃敗貪官污吏奸商萬萬代。東主知道,凡是貪官污吏奸商之東西必是民脂民膏,也必是醃髒東西,吾族人吃過後仍深以為恥,是以食後必食皂角,清洗腸胃,以免壞了肚子。就與東主所交名士亦非個個真名士,暗裡官紳勾結,壞事做絕,吾家所食都自貪官與東主酒樓所攜回食肴莫不沾染著官紳惡臭、民之血腥。吾族所齧莫不是官紳之物,就東主之帳冊亦是個銷金窟啊,一分一錢,莫不來之於民。”李生低頭無言,老翁接道“世人稱貪官為碩鼠,其實這些人連我們鼠類亦不如啊,向來羞於為伍,我們懇請東主記成文字為我族人明白天下。”李生周圍嘩啦跪下一片,老少同聲喊道“懇請東主以文字告天下”。李生搶前扶起老翁,慌忙中跌倒,醉意湧來。老翁忙命二姐扶李生進房休息,睡夢中似醉似醒,又似真與人溫存。
第二天醒來,惟枕畔遺落一方紅巾,大廳散落李生昨晚打包帶回食物爾,自此再不曾見老翁族人。李生從此每帶食物回來,必以盤碟盛起一份放置廳中,老鼠也自此再不咬齧器具衣物,再不相擾。偶爾夢中似聞絲竹之音,女子輕笑,起床掌燈相尋,卻不見任何人。
某日,帶湖莊主做東,邀瓢泉居士與李生作飲,喝到三更方散,李生醉後又呼小二打包,帶湖莊主戲問家中是否藏有侍妾,得包如許多食物。李生哈哈笑答有啊,家中美姬一個,小姨子無數,大醉中道出老翁這段奇事。瓢泉居士暗恨老鼠刻薄,心生歹念,于李生食物中投下巨毒。李生搖晃回去,在大廳放下東西就倒在椅上睡去。睡夢中似乎領了千軍萬馬北伐金人,又似聽到一片痛楚嗷叫之聲,又似聽到二姐淒苦告別聲音,又似看到六崽與五妹憤恨的眼神。
一早醒來,只見大廳、園子裡東一隻、西一隻大大小小到處都是老鼠屍體,李生如遭雷擊,踉蹌於鼠屍間搜尋,獨不見六崽、二姐、五妹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