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A君的交往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年兩年。 只記得那時根本就沒有比兩層樓再高的住宅了。 同在一個院落居住了七、八年, 父母都在同一個工廠上班, 我們上同一所小學, 同一個年級, 一同加入少先隊, 他是大隊長, 我是小隊長(還是副的), 雖不在一個班, 上學放學都一起來來去去, 只是他家是瓦房, 我家是草屋。 聽我父親曾說過, 他上班就是將A君父親畫的那些圖上看起來不象“東西”的“東西”變成“東西”。 所以那時在A君面前時常都有些“得意”, 記得有次A君在我面前炫躍他父親是什麼“工程師”, 我便衝口而出:工程師連“托螺”(一種用繩索不停的抽打便可在地上旋轉的玩具)都不會做。
後來A君父親手臂上那條白色袖隴沒有了。
A君則辦了“病殘”留在了城市,
我響應“知識青年到農村去”的號召, 到雲南與天和地鬥了八年。 當八年後我回到城裡時竟然和A君在同一所工廠相遇, 而且同在一個車間。 只是A君那時已從廠裡的“職大”畢業, 坐在車間的辦公室裡“畫圖”了, 我在機修組當了一名“鉗工”。 如此的巧合, A君曾給我開玩笑說:“我們都秉承了父業”只是我與A君兒時同住的那個院落早已沒有了蹤影, 他住進了當時在工廠算是最好的新建的兩間一廚帶陽臺的樓房, 我的家雖然是連排型的平房, 但我卻不喜歡A君住的樓房。 因為一到夏天, 我家門前那棵大黃桷樹下, 左鄰右舍, 七大八小總會聚集起一大幫人, 東長西短, 廠內廠外所有“新聞”均可在此獲悉。 這一優勢A君是無法“擁有”的,
事有湊巧, 兩年後, 那次擦鞋時A君的玩笑話應驗了一半, 他還真就是我們車間的主任了。 A君是主任了, A君也比以前忙了, 我們以前“逢年過節”的那種交往也慢慢地越來越少了。
記得有次工廠要給職工加工資, 工廠三年沒動“工資”了, 人人都翹首盼望, 但要加工資的名額是限制的。
後來車間“公平、公正、公開”的公佈了加工資的人名單, 沒有我。 回到家老婆摔盆丟碗地罵我:“好你個傻兒, 加班加點有你, 攻關撿難有你, 加工資沒你, 還說主任是你哥們, 你吹牛去吧……”我心裡也忿忿然, 低聲下氣地回答老婆:“吃完飯, 我就去找A君……”一吃完飯, 我就急匆匆地出了門, 在路上還特地買了一包三元五毛的“紅梅”煙(平常我抽一元五的“山城”)一到A君家, A君好一陣客氣, 把我讓到他家真皮沙發上落座,
後來“先進”獎發下來了,一只好大的搪瓷面盆,在面盆裡邊的面壁中間印著“獎給先進生產者”幾個紅色的大字。好長一段時間,每當一用這只面盆時,總感覺欠A君什麼來著。
好幾年過去了,A君早已不在車間了,他從車間主任升到副廠級,後來轉到地方政府當了什麼局長,事業前程一帆風順。
我也有進步,當了車間鉗工班的班長。只是十幾年的躬身勞作,背有些伸不直了。那時A君早就不在廠裡的家屬區住家了,聽人說住在一個什麼“社區”的一套四室兩廳近兩百平米的大房子裡。我也搬進了廠裡自建的一套兩室一廳六十幾平米的“集資房”。
再見著A君是哪一年我忘記了,只記得是在一個叫“靜安堂”的殯寓館,我還是聽人說A君老婆不幸遇車禍身亡。誰叫我與A君是“穿開檔褲”的哥們呢!趕緊擰了一付“踏花被”急急忙忙趕到那個“靜安堂”,在一陣陣哀樂聲中見著A君一臉的疲憊,才四十掛零的人,頭上已有些許白髮。我心裡想可能是當局長太累,何況又剛死了老婆,我替A君難過。來奔殤弔唁的人堂裡屋外擠擠麻麻的怕有不下兩百人,趕緊找個角落坐了。忽聽哀樂聲嘎然而止,聽什麼人說了一句“請親人至悼辭”不一會兒就聽見一男中音從靈堂裡悲悲切切的傳了出來“……、妻君與我從小親梅竹馬,從同學到朋友、從朋友到妻君,近二十載患難與共,不棄不離……”此刻,我正替A君好難過時,身傍不知哪來的兩“混小子”竟竊竊私語胡言八道說“好福氣呀,中年男人‘升官、發財、死老婆的三大好事’都被我們局座遇到了”如果不是在那樣的場景下,我肯定要扇那兩人一耳光,世上竟有如此邪說。
後來,不知是那倆“混小子”的邪說應驗了呢或是其它什麼原因。聽人說A君半年後有了新愛,小他二十歲,並已升任正廳級。再後來見到A君,卻是在監獄。我還是聽人說因為A君收受他人錢財一百多萬鎯鐺入獄。我急急忙忙趕去看他,見A君已是滿頭白髮,面目全非。一刻鐘的會見,匆匆而過,獄警提醒說時間到了,我趕緊將兩條“紅梅”煙遞給A君,叫他多“保重”,A君卻回答我說“那次加工資有決定權的……”
看著A君滿臉的淚水,我哪裡還想得起加工資那事,只想得起他家被“紅衛兵”拿走的那台收音機。
一個車間百多人,A君也難呀!想到此心裡的憋屈早就變成了對A君的謙意。趕緊起身告辭,A君順手將茶几上放著的一包“中華”煙抽出一支遞給我,我忙不迭的趕緊接住。後來“先進”獎發下來了,一只好大的搪瓷面盆,在面盆裡邊的面壁中間印著“獎給先進生產者”幾個紅色的大字。好長一段時間,每當一用這只面盆時,總感覺欠A君什麼來著。
好幾年過去了,A君早已不在車間了,他從車間主任升到副廠級,後來轉到地方政府當了什麼局長,事業前程一帆風順。
我也有進步,當了車間鉗工班的班長。只是十幾年的躬身勞作,背有些伸不直了。那時A君早就不在廠裡的家屬區住家了,聽人說住在一個什麼“社區”的一套四室兩廳近兩百平米的大房子裡。我也搬進了廠裡自建的一套兩室一廳六十幾平米的“集資房”。
再見著A君是哪一年我忘記了,只記得是在一個叫“靜安堂”的殯寓館,我還是聽人說A君老婆不幸遇車禍身亡。誰叫我與A君是“穿開檔褲”的哥們呢!趕緊擰了一付“踏花被”急急忙忙趕到那個“靜安堂”,在一陣陣哀樂聲中見著A君一臉的疲憊,才四十掛零的人,頭上已有些許白髮。我心裡想可能是當局長太累,何況又剛死了老婆,我替A君難過。來奔殤弔唁的人堂裡屋外擠擠麻麻的怕有不下兩百人,趕緊找個角落坐了。忽聽哀樂聲嘎然而止,聽什麼人說了一句“請親人至悼辭”不一會兒就聽見一男中音從靈堂裡悲悲切切的傳了出來“……、妻君與我從小親梅竹馬,從同學到朋友、從朋友到妻君,近二十載患難與共,不棄不離……”此刻,我正替A君好難過時,身傍不知哪來的兩“混小子”竟竊竊私語胡言八道說“好福氣呀,中年男人‘升官、發財、死老婆的三大好事’都被我們局座遇到了”如果不是在那樣的場景下,我肯定要扇那兩人一耳光,世上竟有如此邪說。
後來,不知是那倆“混小子”的邪說應驗了呢或是其它什麼原因。聽人說A君半年後有了新愛,小他二十歲,並已升任正廳級。再後來見到A君,卻是在監獄。我還是聽人說因為A君收受他人錢財一百多萬鎯鐺入獄。我急急忙忙趕去看他,見A君已是滿頭白髮,面目全非。一刻鐘的會見,匆匆而過,獄警提醒說時間到了,我趕緊將兩條“紅梅”煙遞給A君,叫他多“保重”,A君卻回答我說“那次加工資有決定權的……”
看著A君滿臉的淚水,我哪裡還想得起加工資那事,只想得起他家被“紅衛兵”拿走的那台收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