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衣服已經看不出來顏色, 汗水一滴滴順著身子往下滴, 往往是還沒等滴下去, 就已經凝結在沾滿水泥的衣服上。 肩上的水泥包一次次比一次還沉, 踩著搖晃的跳板, 每一步都像是走在雲裡, 霧裡。 來成品庫裝水泥已經三月有餘, 除了正常的八小時工作外, 我都泡在成品庫, 和一幫男人一起做搬運工, 出苦力。 日子從指縫中漏出, 一起漏出還有時光, 記憶, 那些烙進骨縫中的痛楚。
汗水濕透腳丫子, 鞋子, 身上所有的衣服, 從每個毛孔中往外冒。 已經上了八個小時的班, 剛下了早班, 廣播站通知, 裝水泥的車已經停在成品庫月臺。
趕到的時候, 已經有很多人集合, 負責點人數的段長, 正在一個個登記。 我急匆匆的跑進隊伍, 由於跑得有點急, 一下子沖到一個人身上, 差點就摔倒, 一下子引起哄堂大笑。 我趕緊穩住自己, 搖晃的身子。 裝卸的人都是自由的, 一般都是水泥廠的工人歇班的時候, 自願參加, 沒有固定的人數。
記得第一次裝卸的情景, 女生裝卸在全廠是第一次, 大家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我, 一起看熱鬧的還有大部分女生。
父母生前多病, 下世之後, 家裡還有不少外債, 我必須肩負起還債的重任。 水泥廠八小時之外, 時間是自由的, 自由的時間除了爬山, 也沒有什麼可以做的。 遠在山區裡的水泥廠, 周圍沒有樹木, 溪水, 沒有什麼可以去的地方, 唯一去過的後山, 光禿禿的除了石頭就是長滿酸棗樹和荊棘。 唯一通外村外的水泥路, 隨著山路盤旋著, 要出去一次要走好遠好遠的山路。
第一袋水泥上肩的時候, 心裡其實是膽怯的, 恐懼的, 甚至有點後悔自己做出的衝動決定。 周圍的人都瞪著眼睛看著我, 像是看舞臺上出場的小丑。 我戴上口罩, 帽子, 說起這個帽子, 第一看到的時候, 有點想笑出來的感覺, 很像是露天電影中, 日本鬼子戴的那種, 只不過黃色的, 換成藍色的, 和水泥的顏色, 倒是很接近。 下面耷拉下來的部分, 剛好圍到脖子。
戴上口罩, 手套, 把帽子圍好。 水泥成堆的碼在那裡, 有一人多高, 看著人給我示範。 先是彎下腰, 然後有一個人把水泥放到肩膀上, 再慢慢起身走到月臺邊, 順著兩塊斜著伸到車廂上的木板, 一步步的走上去, 車上有人專門接住碼放。 看起來並不是很難, 我學著別人的樣子, 彎下腰,
我行, 我行, 我必須行!第一袋水泥放到肩膀上, 沉甸甸壓在身上, 如同一座山, 我單薄瘦弱的身子一下子竄到一邊去, 旁邊有人趕緊扶住我肩膀上的水泥。 我穩了穩腳下的步子, 邁出了第一步, 第二步, 第三步, 走到月臺旁邊, 我試著用腳踩了踩斜靠在月臺木板, 小心翼翼的踩上去。 來到車廂上, 車上的人趕緊伸手接住, 車廂下的人群中一陣呼嘯, 沒人看到我眼中流下的淚珠。
從第一次裝車, 到如今早已經熟練, 我纖瘦的身子依然每天穿梭在成品庫的月臺。 從之前需要人幫忙, 到現在輕車熟路, 水泥廠的姐妹都說我瘋了, 想錢想瘋了, 誰有知道, 我曾經有多少日子食不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