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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苑:一瓶姜湯

週末, 回鄉下老家看望老母親。 見母親感冒了, 我準備去村衛生院給老人家買點藥。 母親連忙阻止, 說:“一點傷風感冒, 不必吃藥, 一會兒我自個兒熬點姜湯喝, 效果很好的!”母親的一番話, 勾起了我對往事的回憶……

那是十多年前, 我剛師範畢業, 被分配到一所十分偏僻的山村小學任教。 那是坐落在山坳裡背靠小山的一個三合小院, 紅磚黑瓦, 而窗上卻無一塊玻璃。 深秋的風灌進教室, 我的心像風一樣涼涼的。 最讓人難熬的是放學之後, 兩位本地的代課老師都忙著回家去了, 扔下我孤零零的守著這座空房,

真是百無聊賴。

老天爺似乎不高興, 老是黑著臉。 傍晚時分, 如花針、似牛毛的細雨飄落下來, 一下就是好幾天。 夜深人靜, 我躺在床上, 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聽著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 我不禁喃喃自語:“自在飛花輕似夢, 無邊絲雨細如愁”……

不知何時, 我又染上了風寒, 渾身乏力, 頭暈腦脹。 我想:年輕人, 還是撐一下吧。 下午放學後, 我留了幾個學困生幫他們輔導功課。 突然, 我渾身發抖, 冷得要命。 這時, 那兩位同事已經回家了。 我只好問這幾個孩子:“這兒有衛生院嗎?”孩子們告訴我, 要到十多裡外的鄉鎮上才有一家。 唉——, 我長歎一聲, 放了學生, 燒了一些熱水, 燙了一下手腳, 溜進了被窩。

正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 房門“咚咚咚……”被敲響了。 “誰呀?”我有氣無力地問。

“老師, 是我。 ”聲音怯怯的、脆脆的。 原來是班裡的那個學困生。 唉, 山裡娃就是山裡娃, 真不懂事, 明知老師病了還來打擾, 真是不像話。 我有些生氣地說:“有事明天再說吧, 我休息了。 ”“老師, 我……”怯怯的聲音更弱了。 唉, 真煩。 “到底什麼事呀?門沒鎖, 推開進來吧。 ”“吱溜”一聲, 門開了。 進來一個小男生, 虎頭虎腦的, 黑裡透紅的臉蛋帶著憨笑, 雙手背在身後。 男孩來到床邊的書桌前, 從身後拿出一個瓶子往桌上一放。 “老師, 這是我爺爺為你熬的姜湯。 ”“是嗎?”我微微一笑, “拿來幹啥呢?”小男孩嘿嘿地笑了起來, “給你喝呀!爺爺說喝姜湯能治風寒!”“哦, 那你替我謝謝你爺爺, 好嗎?”“嗯!”小男孩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臉上笑得更燦爛了。 說完, 轉身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連門也忘了關。

望著男孩遠去的背影, 我似乎感到暖和了一些。 我坐起來, 伸手從桌上拿過姜湯。 那是用一個酒瓶裝的姜湯, 顏色渾黃, 還是熱乎乎的呢。 我打開瓶蓋, 一股辛辣的味兒撲鼻而來。 唉, 反正現在也買不到藥, 乾脆試一下。 我閉上雙眼, “咕咚咕咚”地把一瓶姜湯全喝了。 關好門, 鑽進被窩, 不知不覺睡著了。

一覺醒來, 天已大亮。 我趕緊起床, 來到屋外, 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天邊出現了紅霞, 天放晴了。 我伸了伸懶腰, 感覺渾身輕鬆多了……

如今, 傷風感冒只需兩包感冒沖劑就能解決問題, 再也沒熬過姜湯喝了。 然而, 那一張黑裡透紅的圓臉時常浮現在我的眼前, 那一瓶渾黃的、散發著辣味的姜湯時刻溫暖著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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