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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說史|官員貪腐導致的明末銀荒

明王朝立國之初, 對貪官污吏的懲治非常嚴厲, 朱元璋規定:“凡守令貪酷者, 許民赴京陳訴。 贓至六十兩以上者, 梟首示眾, 仍剝皮實草。

府州縣衛之左, 特立一廟, 以祀土地, 為剝皮之場, 名曰‘皮場廟’。 官府公座旁, 各懸一剝皮實草之袋, 使之觸目驚心”(趙翼《廿二史劄記》)。 貪污60兩銀子以上, 就是死罪, 不但要梟首示眾, 還要剝皮實草。 每個地方衙門的旁邊, 都設一個剝皮行刑的皮場廟。

朱元璋在世時, 這一嚴厲的反貪立法確實對官員造成巨大的威懾, 一些官吏縱敢貪污, 也是心懷恐懼, “暮夜而行, 潛滅其跡, 猶恐人知”。 但隨著法制的鬆弛, 官場腐敗很快就死灰復燃, 至中晚明時, 官吏貪污已經明目張膽, “納賄受賂, 公行無忌”, 以至“無官不賂遺”、“無守不盜竊”。

中晚明最出名的大貪官, 大約要算嘉靖朝的嚴嵩、嚴世蕃父子。 根據嚴氏被抄家時登記的一份財產清單《天水冰山錄》,

從嚴家抄出的金錠、金條、金餅、金葉、金器、金首飾共計3萬多兩;白銀201萬兩;銀器和銀首飾1.36萬兩;玉器875件;古畫3200餘軸冊;錦緞絹綾4.1萬餘匹;其他諸如象牙、犀角、玳瑁、瑪瑙等珍玩無數。 如此巨量的財富, 即使幾輩子花天酒地, 顯然也是揮霍不完的, 真不知道他們貪這麼多錢財來幹什麼。

明朝那時候, 貪官們還想不到將龐大贓款轉移到海外、存入瑞士銀行。 國內雖然也有錢莊、銀號, 但將數以百萬兩計的銀子存到銀號, 委實也太招惹人注意了。 所以, 貪官們除了將財富用於無度的揮霍(嚴氏父子得勢之時, 生活之奢華, 令人瞠目結舌:“溺器皆以金銀鑄婦人, 而空其中, 粉面彩衣, 以陰受溺”)之外, 通常都是在家中囤藏起來, 以圖世代享用不盡。

清代乾隆年間有一名大貪官, 就是這麼總結貪污經驗的:“複壁藏金, 為永久計”。

不過像嚴嵩、嚴世蕃這樣的巨貪, 以“複壁”的小小空間, 肯定是不夠囤積財產的。 嚴世蕃是聰明人, 另有高招:“掘地深一丈, 方五尺, 四圍及底, 砌以紋石, 運銀實其中, 三晝夜始滿, 外存者猶無算”(事見晚明筆記《涇林續記》)。 我粗略計算了一下, 這個囤藏銀子的地下室, 大約有10立方米, 至少可以儲藏上百萬兩的銀錠。 嚴家晝夜運銀子, 用了整整三天三夜, 才將這個地窖堆滿。

這僅僅是嚴氏在京師家中的窖藏, 其老家分宜縣還有更大的藏銀地窖, “世蕃于分宜藏銀亦如京邸式, 而深廣倍之, 積土高丈許, 遍佈椿木, 市太湖石壘壘成山, 空處盡栽花木, 毫無罅隙可剩,

不啻百萬而已。 ”為了掩飾地下的寶藏, 嚴世蕃還在地窖上面堆積了一丈多高的泥土, 種上椿木, 又購來太湖石壘成假山, 裝扮成園林的樣子。

據說嚴世蕃窖藏銀子時, 他父親嚴嵩尚不知情。 一日, 嚴世蕃突然想起自己之所以能撈到這麼多的銀子, 完全是拜官至內閣首輔的父親所賜, 這才叫了一個家奴去將嚴嵩邀請來, 共同欣賞地窖裡銀子發出的“燦然奪目”光芒。 嚴嵩看著滿滿一窖子的白銀, 問道:這地窖深幾尺啊?左右回道:深一丈。 嚴嵩聞言, “掩耳返走, 口中囁嚅言曰:多積者必厚亡, 奇禍, 奇禍。 ”嚴嵩宦海沉浮多年, 吃過的鹽多於嚴世蕃吃過的米, 深知官場禍福難料, 家中藏了這麼多的銀子, 一旦敗露, 勢必大禍臨頭。

後來嚴氏在權力鬥爭中落敗, 遭受無情清算, 其“巨額財產不明來源”果然成了大罪證之一, 一名禦史彈劾嚴嵩:“陛下帑藏, 不足支諸邊一年之費, 而嵩所積, 可支數年。 ”最後嚴嵩被削官還鄉, 嚴世蕃被斬首, 嚴氏家產被籍沒。 抄家時, 官府將嚴家囤藏的銀子及其他財物搬出來, 通過潞河運走, “載以十巨艘, 猶弗勝”。 如果叫來十六匹驢子搬運, 絕對會活活累死四匹以上。

明王朝的中後期, 貪官層出無窮, 像嚴世蕃這樣大量囤積銀子的巨貪也不在少數, 據趙翼的《廿二史劄記》, 正德朝時, 太監劉瑾被籍沒家產, 抄出“大玉帶八十束, 黃金二百五十萬兩, 銀五千萬餘兩, 他珍寶無算”;另一名太監強尼被籍沒時, 抄出“黃金十余萬兩, 白金三千箱, 玉帶二千五百束”;權臣江彬籍沒時,抄出“黃金七十櫃,白金二千三百櫃”。

趙翼說劉瑾窖藏了5000余萬兩白銀,顯然有誇大之嫌,可信的數目應該是《明通鑒》所說的“金銀累數百萬”,這也是明代一名貪官的貪污極限了。但即使是數百萬兩的貪污數目,對明王朝來說,也是一個天文數字了,要知道明王朝一年的財政收入,也才幾百萬兩銀子。而明室覆滅之際,佔領北京的大順軍從明朝官員府中搜出來的白銀總數,竟然高達六七千萬兩。再加上其他各地的窖藏,明末的民間窖藏白銀估計有2.5億兩之多。

這一大筆以億兩計算的白銀,平日就靜靜地躲在貪官與富豪的地窖裡沉睡。而當時整個明王朝所有的白銀存量——包括從唐宋元時期積累下來的白銀、明代生產的白銀以及從海外流入的白銀,加起來也就7.5億兩左右。換言之,在明末的時候,差不多有33%的白銀被人們窖藏起來,退出了流通領域。人們這樣做的結果,便是導致明末經濟出現嚴重的通貨緊縮,用當時人的說法,叫做“銀力已竭”。

我們知道,晚明社會的商業繁榮,主要得益于從美洲與日本流入的巨量白銀。朱元璋建立的經濟體制,以“反市場”、“逆貨幣化”為基調,明代近300年的鑄幣總量,不及宋神宗元豐年間一年所鑄的貨幣量,明初的民間交易,居然要採用以物易物的極落後方式,國家的賦稅也以實物稅與勞役為主。若沒有海外白銀的輸入,商品經濟根本就沒辦法展開。

經濟史學者描述說,“明代市場的復蘇始於弘治、正德朝,不過長期受制約於通貨供應短缺而局限于江南和東南沿海地區。從萬歷朝開始,明代經濟和社會遽然呈現井噴似的繁榮景象,且影響所致,遍及全國。通貨的突然充沛,當然是由於16世紀以來海道大通以後的白銀輸入。”誰知道,到17世紀中葉時,由於“富商大賈、達官猾吏,自北而南,又能以其資力盡斂天下之金銀而去”,導致大量銀子(這個數目相當於海外白銀的流入量)沉澱於地窖,進而導致明末經濟又爆發出通貨供應短缺的問題。

2014年05月25日

作者:吳鉤

玉帶二千五百束”;權臣江彬籍沒時,抄出“黃金七十櫃,白金二千三百櫃”。

趙翼說劉瑾窖藏了5000余萬兩白銀,顯然有誇大之嫌,可信的數目應該是《明通鑒》所說的“金銀累數百萬”,這也是明代一名貪官的貪污極限了。但即使是數百萬兩的貪污數目,對明王朝來說,也是一個天文數字了,要知道明王朝一年的財政收入,也才幾百萬兩銀子。而明室覆滅之際,佔領北京的大順軍從明朝官員府中搜出來的白銀總數,竟然高達六七千萬兩。再加上其他各地的窖藏,明末的民間窖藏白銀估計有2.5億兩之多。

這一大筆以億兩計算的白銀,平日就靜靜地躲在貪官與富豪的地窖裡沉睡。而當時整個明王朝所有的白銀存量——包括從唐宋元時期積累下來的白銀、明代生產的白銀以及從海外流入的白銀,加起來也就7.5億兩左右。換言之,在明末的時候,差不多有33%的白銀被人們窖藏起來,退出了流通領域。人們這樣做的結果,便是導致明末經濟出現嚴重的通貨緊縮,用當時人的說法,叫做“銀力已竭”。

我們知道,晚明社會的商業繁榮,主要得益于從美洲與日本流入的巨量白銀。朱元璋建立的經濟體制,以“反市場”、“逆貨幣化”為基調,明代近300年的鑄幣總量,不及宋神宗元豐年間一年所鑄的貨幣量,明初的民間交易,居然要採用以物易物的極落後方式,國家的賦稅也以實物稅與勞役為主。若沒有海外白銀的輸入,商品經濟根本就沒辦法展開。

經濟史學者描述說,“明代市場的復蘇始於弘治、正德朝,不過長期受制約於通貨供應短缺而局限于江南和東南沿海地區。從萬歷朝開始,明代經濟和社會遽然呈現井噴似的繁榮景象,且影響所致,遍及全國。通貨的突然充沛,當然是由於16世紀以來海道大通以後的白銀輸入。”誰知道,到17世紀中葉時,由於“富商大賈、達官猾吏,自北而南,又能以其資力盡斂天下之金銀而去”,導致大量銀子(這個數目相當於海外白銀的流入量)沉澱於地窖,進而導致明末經濟又爆發出通貨供應短缺的問題。

2014年05月25日

作者:吳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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