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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洞(民間故事)

今日的百花樓熱鬧的很。 門前停了八抬大轎, 放眼望去一片紅火, 後面敲鑼打鼓喜慶極了。

可門內場景卻截然相反, 老媽媽坐在地上, 抹了把眼淚, 哭喊道:“大爺啊!我們怎麼敢把小容姑娘藏起來呢, 她是真的不見了啊!”說完還拿著帕子含淚瞅了賈大爺一眼。 旁人被那張老黃的臉嚇了一跳。

賈大爺不耐煩的說道:“人老珠黃就不要出來丟人獻醜了, 你要是交不出小容姑娘來, 老子就把你這窯子給砸了。 ”

何半仙從人群中擠出半個頭, 問身旁買肉的王八張:“今兒個是怎麼了?好生熱鬧。 ”

“賈大爺好不容易說服了老婆,

來娶小容姑娘, 可這小容姑娘呀, 昨兒個失蹤了, 老太婆交不出人, 這不, 鬧起來了。 ”王八張嫌棄地看了一眼何半仙, “虧你還是個算命的, 這都算不出來。 ”

“我只關心我的小仙兒, 誰管什麼小容姑娘。 ”何半仙摸了摸口袋裡的幾個銅板, 念及小仙兒甜甜的笑, 心都化了。

“那你算算, 小仙兒怎麼了……”

“小仙兒!”何半仙聽著語氣覺得不對勁, 問道:“莫不是昨兒個也失蹤了?”

“誒, 還挺准的嘛!看了你也……”話還沒說完, 何半仙就不見了。

“老太婆, 你把小仙兒怎麼了?”人群中沖出個穿棉袍子馬褂, 戴瓜皮小帽, 鼻樑上架一副破爛洋墨鏡的高瘦男人, 正是何半仙。

老媽媽都快被賈大爺的事弄的煩死了, 破口大駡:“滾你個假神仙, 老娘還沒問你要欠的錢呢,

你還管我要小仙兒。 ”

“可憐我的小容和小仙兒, 媽媽也不知道你們在哪兒啊!”老媽媽突然大哭起來, 用帕子遮著臉, 三分真七分假。

“我知道她們在哪!”說這話的是個小和尚, 眉目清秀, 面容白皙。 他不知是從哪來的, 也沒人注意到他的到來。

“小僧敬仰唐僧前輩, 西行取經, 缺些盤纏……”

“小碗, 去拿五十兩銀兩來。 ”老媽媽急忙招呼下人去拿錢, 又換了一副笑臉。 “大師, 你方才說知道她們在哪?”

“就在城西小樹林的月老洞。 ”

“月老洞?”“都知道城西小樹林有個鬼洞, 還真不知道有什麼月老洞。 ”老媽媽眯起了眼, 聲音高了幾度, 顯得刻薄。 “我看你就是個騙錢的假和尚。 ”

“這就是你孤陋寡聞了, 這鬼洞一百多年前是叫月老洞的。 ”何半仙掐了掐中指, 面部表情一變,

驚道:“哎呀, 不好, 小仙兒有危險。 ”

“假神仙, 你再裝神弄鬼小心老娘把你嘴巴剁了。 ”

“這位施主說的不錯, 那兩位姑娘確實有危險。 ”和尚單手置於胸前, 念叨著“阿彌陀佛, 出家人不打誑語。 ”

老媽媽不信, 無奈賈大爺信了, 賈大爺雙手作揖, 一副急躁樣子, 說道:“小師傅, 快快去把小容姑娘救出來啊!”

“可救, 可救!只是和尚路途遙遠, 整日擔憂日後的事, 恐怕集中不了法力, 治服不了洞裡的鬼怪。 ”

“我給大師五千兩做盤纏可夠。 ”賈大爺語氣都親和了幾分。

“那小僧就竭盡全力救一救吧。 ”

“誒, 賈大爺, 我這個活神仙你不求, 你去求這個貪財和尚。 ”何半仙陡然挺立起身板。

“半仙願意去也是極好的。 ”賈大爺又向何半仙作揖。 他對何半仙的話之所以信服,

是因為何半仙不僅算對了他老婆的生辰八字, 還算出了他會有個兒子。

“那我也勉為其難走一趟吧, 報酬嘛, 我只要一半就夠了。 ”

“……”

城西的小樹林說遠不遠, 說近也不近。 和尚與何半仙走了半日才抵達, 此時已到黃昏, 日頭漸隱, 陰氣直上。

小樹林旁有處村落, 何半仙尋了處店家討水喝, 他身上背了大包小包, 手持一把桃木劍, 腰間別了一個葫蘆, 看樣子很是懸乎。

“你這小和尚, 說什麼不好, 偏要說這鬼洞, 我祖上說了這洞有蹊蹺, 去不得。 ”何半仙又轉念一想, 問道:“你怎知小仙兒和小容姑娘在鬼洞?”

“小僧路過此地, 聽人說昨夜在樹林裡聽見女人哭喊聲, 後又聞百花樓有人失蹤, 想是那兩位姑娘了。 小樹林裡能藏人的, 也只有月老洞了。

“什麼月老洞的, 那都是一百多年前我爺爺輩的叫法了, 那洞裡養了鬼, 月老也管不了。 ”

“小僧是外來人, 曾在書中讀過, 城西有一樹林, 林深有洞, 每每十五, 清風明月, 才子佳人幽會于此, 故名月老洞。 ”

“小和尚, 那月老洞早沒了才子佳人, 只有白骨腐屍, 去過的人沒一個能回來的。 ”

“那有幾人去過那洞?”

“一個。 ”何半仙向店家又要來一碗水, 見小和尚不答話, 又說:“一個也是能說明很多問題的。 ”

“小僧實在是缺盤纏。 ”小和尚一副為難樣。

何半仙把桌子一拍, 笑道:“幸好你今日遇到了我, 我雖是個算命的, 祖上卻是收妖降鬼的。 不瞞你說, 我這雙眼看得見鬼怪妖精, 我也懂些收鬼的法子, 身上還帶了幾件祖傳的寶物。 ”何半仙摸了摸桃木劍和葫蘆, 滿臉自豪。

“半仙可是要幫小僧?”

“這個好說,你只需把報酬分我一半。”

“這……”

“那你是不想要命了,進了洞,我是保得住自已,你嘛,看造化吧。”

“兩千兩,不能再多了。”

“你個貪財和尚,兩千三。”

“兩千二!”

“成交。”

進小樹林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落下了,夜風一吹,冷颼颼的,此時是冬天,林子裡也是一片傾頹模樣。若是個正常人估計該提心吊膽了。

小和尚單身呈前,另一隻手提著從村民那要來的油燈,不緊不慢的走著。何半仙拿著桃木劍走在小和尚身後,忽而拿劍揮舞兩下,口中叫到:“不知好歹的妖怪,還敢到你爺爺身旁晃。”

漸漸他的劍離小和尚近了幾寸,在和尚頭上,身旁到處揮。

“你這和尚,莫不真的和唐僧一樣,妖精都想吃你肉。”

“半仙看見了妖怪?”

“可不是,還不少呢。”

何半仙突然停了下來,盯著小和尚的衣擺看。“小和尚,你看看,這印記。”

小和尚把燈往腳底一照,一個黑色的腳印赫然出現在他月白色僧袍下端。

“我爺爺說過,半夜鬼踩人,看這腳印漆黑,偏大,估計是個厲鬼。你被厲鬼纏上了。”

小和尚念了聲“阿彌陀佛”,似乎在佯裝鎮定,之後急忙問道:“半仙,這該怎麼辦。”

“別急,我這裡有兩三張符咒,你隨身帶著,厲鬼也不敢近身。”何半仙從包袱裡取出幾張黃符,遞給小和尚。

“這符可是要錢。”

“呸,你把我何半仙當什麼人了,你當我框你呢。”何半仙歎了口氣道:“才到附近就有厲鬼,那洞中凶物肯定道行不淺。要不我們做些準備再來。”

“小僧相信半仙法力高強,絕對可以降服洞中的惡鬼。”

“我法力確實不差,但是不知道對方底細,沒有完全的把握。”

“半仙這般厲害人物,怎麼會怕那惡鬼。”

“誰說我怕了!”

何半仙被這話一激,也顧不上其他,動身就走。

走了半個時辰,小和尚和何半仙沒找到月老洞,倒尋到一條小溪。

月光清朗,還可以看見幾顆星子,溪水靜靜的流,水面上泛起粼粼的波光。如此良辰美景,不知多年前幽會的才子佳人們看見過沒。

小和尚在溪邊坐下,舉燈往水裡一望,驚歎道:“鏡中人好生俊俏。”

何半仙急忙趕到,把桃木劍往水裡一刺,念了一通咒語。

“你這小和尚,不僅貪財,還好色。”何半仙收起桃木劍,沒好氣的說道:“那河裡是百年的蚌精,要勾你的魂回海底做夫君。”

“哎,是小和尚不堅定,有勞半仙了。”

何半仙心頭又是一緊。“小和尚,我們還是別去了,這林子裡四處都是鬼怪妖物。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半仙,回去了小仙兒和小容姑娘怎麼辦,我們的銀兩又怎麼算?”

“這樣吧,我們在找半個時辰,如果還找不到月老洞我們就回去。”

“小僧正有此意。”

兩人往林子漆黑處行進,順便在路上做好標記,免得回去時迷了路。

樹林的氣氛越發詭異了,時不時可以聽見烏鴉的叫聲,何半仙觀察著周圍的動向,稍微有個聲響都心驚肉跳。

忽然何半仙耳邊傳來幽幽的聲音,柔柔媚媚的叫著“顧郎,顧郎……”何半仙還以為是幻聽,問道:“小和尚,你可是聽到了什麼?”

“我聽到有女人在叫顧郎。”小和尚手上的燈不知怎的熄滅了。“半仙,可是惡鬼熄了我們的燈。”

“是,就是惡鬼,我看見她在我身邊飄來飄去,這是萬年一遇的鬼,我鬥不過,我們快逃吧。”

何半仙拉著和尚的衣袖跑。燈滅了,月亮也不合時宜的被雲遮住了,他只能憑著感覺在黑暗的林子裡亂竄。跑了半天,和尚急急喘了兩口氣,示意讓何半仙停下。

“半仙……我,我有火石。”小和尚邊喘邊說。

“你不早說。”

小和尚點了火,提燈起來一看,發現他們面前是一方空地,不遠處有個洞穴,洞穴前站了個女人,女人身著紅衣,腰肢纖細,細看媚眼如絲,五官秀麗,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顧郎”她叫著,幽怨但又柔情萬千。“顧郎,可是你回來了。”她瞟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二人。

“這是洞中的惡鬼?”小和尚搖了搖何半仙。

“這鬼顯了形,肯定要殺我們滅口,我們還是逃吧。”何半仙的腿不自覺抖了起來。

“半仙不是有祖傳的桃木劍,還有祖傳的驅魔酒嗎?”

“這紅衣女鬼道行太深,比我的寶物年紀還大,我對付不來。”說完何半仙又準備拉著小和尚跑。

小和尚卻不急不忙,說道:“半仙,我師傅說過,鬼只有在認識的人面前才會現身,你看她口中喚顧郎,還在你身旁晃悠,又不曾傷你,估計是認識你,會不會,你前世就是她說的顧郎。”

“是又怎麼樣,那我也沒法子啊!”何半仙盯著站在原地不動的女鬼,生怕她沖過來一口把他們吞了。

“我師傅還說過,女鬼對情人言聽計從,你若叫她鑽進你祖傳的葫蘆裡,她也不會反對,到時你把瓶口一塞,她就被降服了。”

“狗屁,你師傅幾時降過鬼,怎麼能聽他瞎扯!”

“我師傅是京城最富聖名的和尚,除的妖降的魔不計其數,富貴人家都是把他當佛來拜的。”

“那,那也不能……”

“半仙是怕鬼了吧。”

何半仙從小和尚的臉上看到一絲譏笑,心有不甘,說道:“我只是對你師傅沒信心,誰怕了,試就試。”

何半仙顫顫巍巍的朝女鬼走去,心下一橫,叫道:“姑娘可是找在下。”

那女鬼目光疑惑,漸漸靠近,在他身上嗅了嗅,他抖的更厲害了。只聽見女鬼嫌棄的說:“你怎麼搞的這般臭了。”

“姑娘不知,我終日思慕姑娘容顏,無心打理自己,已經三個月沒洗澡了。”

何半仙抬起腰間的葫蘆,聲音中已帶一絲哭腔,道:“這是在下為姑娘買的葫蘆,內置薄酒,姑娘可以……進去暢……暢飲一番。”

女鬼突然變了臉色,似有發狂之意,怒道:“你不是顧郎,顧郎他從不喝酒,也不愛別人喝酒。”

何半仙心驚肉跳,內心還在埋汰那個臭和尚,下意識開始往後退,準備逃跑。

女鬼見狀沖向何半仙。“你個臭人類,竟敢欺騙我,我要把你吃了下酒。”

女鬼片刻就出現在何半仙面前,何半仙嚇得腿一軟,往地上栽了下去,女鬼作勢要咬他的脖頸,他一邊用手架著撲過來的女鬼,一邊叫道:“臭和尚,快點救我啊,救命啊。”

聲音沒入冷清的夜色裡,許久無人回答。

何半仙已經將近精疲力竭,女鬼的口離他的脖頸愈發近了,他想到自己精明一世,如今竟栽在一個小和尚手裡,暗覺悔恨,也恨的牙癢癢,來世定要找這臭和尚算帳。

就在他快要放棄的一刻,背後亮起一陣金光,女鬼用手一擋,慌忙的想往洞裡躲藏。只見洞口突然出現一個人影,往地上貼了一張符,又是一道金光。

小和尚在光中直直站起,道:“相思,故人已辭,你走吧。”相思喚的是那女鬼。

相思看見小和尚,像著魔一般,叫道:“顧郎,顧郎,真是你!”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顧郎,你還記不記得,那年月夜你在月老洞說過要娶我的,我們那麼般配,都說我們是一對,我阿爹阿娘連嫁妝都準備好了,就等你來提親了。”

“前程往事,悉數盡忘。”

相思像沒聽見小和尚說的話一樣,繼續喃喃道:“可是你,你為什麼不來呢。”

“我等你等了好長時間,知府逼我嫁給他,我就在這洞裡自殺,你現在才來找我,真的好晚,好晚。”

“敢情是個癡女渣男的故事。”何半仙低聲說道,偷偷爬起身開溜。

“世間萬般苦,我自無心人。我認得你,卻又不認得你。我愛過你,也愛過萬物。我放下你,也放下了我自己。你是否也該放下了。”

“放下,你做夢。”相思忽然又沖向準備跑路的何半仙,倡狂的大笑,道:“還有一個,我就能成永葆青春,顧郎你不是最愛我年少的模樣嗎?只要我一直是那副模樣,你肯定會留在我身邊,對不對?”她又向何半仙說:“雖然你不是美女,但也可以湊合。”

“姑奶奶,我可沒得罪你。”何半仙向著發出金光的幾道符旁跑,大約兩米處,還是給相思抓了個正著。

相思伸出右手,右手化作白骨,直直的的向何半仙心臟戳去。何半仙竟嚇得昏死過去。

“你這婆娘,好話不聽,偏要來狠的。”小和尚語氣驟變,從袖中掏出個金剛鈹,往相思身上一照,相思慘叫一聲,身軀開始冒煙,面目猙獰,柔媚樣渾然不見,只剩下恐怖感。

“顧郎,負心的顧郎!”這句,只有滿滿的淒涼。說完,她便化作一陣煙,想是魂飛魄散了。還有一灘膿水,那是她的怨念,久久不散成了形,黏在何半仙身上,是她來過人世的唯一證明。

何半仙醒來的時候,天還是黑的,他們還在方才那片空地,洞穴清晰可見,只是沒了地上發著金光的符和要殺他的女鬼。

小和尚坐在不遠處,地上放著燈。他似乎在與誰談話,嘴巴動個不停,對面卻並無他人,何半仙盯著覺得詭異。

待小和尚說了一句:“阿彌陀佛。”聊天好像就結束了。

“喂,小和尚,你在幹嘛呢!”

“小僧方才在安撫小容姑娘和小仙兒姑娘的魂靈,她們現在已經去投胎了。”小和尚又問道:“半仙不是可以看見鬼嗎?怎麼還問我?”

何半仙乾咳幾聲,辯解道:“剛醒,眼花,看不清。”馬上又意識到了事情的重點。“你說,小仙兒死了。”

“不錯,相思久在陽間,法力漸衰,為了維持容顏,就要吃漂亮姑娘的心。”

“小仙兒,我的小仙兒。”何半仙乾巴巴的掉了幾滴眼淚。

“半仙,節哀順變。”

這句話喚起了何半仙對小和尚的疑惑,他將心裡的傷痛一斂,帶著怒氣問道:“你是顧郎?你與那女鬼是這洞裡的才子佳人?”

“年少不懂事鬧著玩,哪想她記了那麼久。”小和尚掛上和氣的笑容。

“你究竟,是人是鬼?又是為何,要去百花樓門前演那一出?”何半仙問這話的時候,心中已開始打顫,小和尚叫鬼洞月老洞,充分說明他年紀不小,可他分明是個少年模樣。

“小僧只是想賺點過路的銀兩,可惜沒救到兩位姑娘。至於是人是鬼,重要嗎?半仙裝神弄鬼,小僧都不曾說些什麼。”

“你憑什麼,說我裝神弄鬼!”半仙心虛,底氣不足。他這一路,確實是騙小和尚的,他看不見鬼怪,也不懂什麼法術,只想裝裝威風,無奈差點把命裝掉了。其實打進這林子他就覺得古怪,什麼銀兩都拋在腦後了,他想盡辦法想回去,又不想掉了自己的面子。

“你真當小僧不知,小僧身上的腳印,是半仙踩的,那溪裡也沒什麼百年的蚌精。”

“溪裡沒妖怪,那你歎什麼俊俏?”何半仙當時以為小和尚真看見了妖怪,想了個法子想唬他回去,沒想到反被人唬了。

“小僧歎的是自己,怎生的這麼副好皮囊,平白招來一群麻煩。”

“臭不要臉的。”何半仙小聲罵道。“虧你還能裝這麼久。”

“小僧也是好久沒見過像半仙一樣滑稽的人了,也好久沒覺得這麼有趣過。”

“你……”何半仙抬手氣的直指小和尚,卻發現手上有不明的粘液。“這是什麼?”

“這是相思怨念所化,粘在人身上,輕則皮膚腐爛,重則誘人入魔。”

“那,那該怎麼辦?”

“半仙祖傳的葫蘆裡不是有祖傳的酒嗎,洗洗就好了。”小和尚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何半仙真的去取葫蘆,一想才發覺不對勁,小和尚方才是是在諷刺自己啊!

等他反應過來,小和尚已經走出很遠了。

何半仙追在後面,叫道:“小和尚,誒,神仙,教我兩招……”

滿臉自豪。

“半仙可是要幫小僧?”

“這個好說,你只需把報酬分我一半。”

“這……”

“那你是不想要命了,進了洞,我是保得住自已,你嘛,看造化吧。”

“兩千兩,不能再多了。”

“你個貪財和尚,兩千三。”

“兩千二!”

“成交。”

進小樹林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落下了,夜風一吹,冷颼颼的,此時是冬天,林子裡也是一片傾頹模樣。若是個正常人估計該提心吊膽了。

小和尚單身呈前,另一隻手提著從村民那要來的油燈,不緊不慢的走著。何半仙拿著桃木劍走在小和尚身後,忽而拿劍揮舞兩下,口中叫到:“不知好歹的妖怪,還敢到你爺爺身旁晃。”

漸漸他的劍離小和尚近了幾寸,在和尚頭上,身旁到處揮。

“你這和尚,莫不真的和唐僧一樣,妖精都想吃你肉。”

“半仙看見了妖怪?”

“可不是,還不少呢。”

何半仙突然停了下來,盯著小和尚的衣擺看。“小和尚,你看看,這印記。”

小和尚把燈往腳底一照,一個黑色的腳印赫然出現在他月白色僧袍下端。

“我爺爺說過,半夜鬼踩人,看這腳印漆黑,偏大,估計是個厲鬼。你被厲鬼纏上了。”

小和尚念了聲“阿彌陀佛”,似乎在佯裝鎮定,之後急忙問道:“半仙,這該怎麼辦。”

“別急,我這裡有兩三張符咒,你隨身帶著,厲鬼也不敢近身。”何半仙從包袱裡取出幾張黃符,遞給小和尚。

“這符可是要錢。”

“呸,你把我何半仙當什麼人了,你當我框你呢。”何半仙歎了口氣道:“才到附近就有厲鬼,那洞中凶物肯定道行不淺。要不我們做些準備再來。”

“小僧相信半仙法力高強,絕對可以降服洞中的惡鬼。”

“我法力確實不差,但是不知道對方底細,沒有完全的把握。”

“半仙這般厲害人物,怎麼會怕那惡鬼。”

“誰說我怕了!”

何半仙被這話一激,也顧不上其他,動身就走。

走了半個時辰,小和尚和何半仙沒找到月老洞,倒尋到一條小溪。

月光清朗,還可以看見幾顆星子,溪水靜靜的流,水面上泛起粼粼的波光。如此良辰美景,不知多年前幽會的才子佳人們看見過沒。

小和尚在溪邊坐下,舉燈往水裡一望,驚歎道:“鏡中人好生俊俏。”

何半仙急忙趕到,把桃木劍往水裡一刺,念了一通咒語。

“你這小和尚,不僅貪財,還好色。”何半仙收起桃木劍,沒好氣的說道:“那河裡是百年的蚌精,要勾你的魂回海底做夫君。”

“哎,是小和尚不堅定,有勞半仙了。”

何半仙心頭又是一緊。“小和尚,我們還是別去了,這林子裡四處都是鬼怪妖物。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半仙,回去了小仙兒和小容姑娘怎麼辦,我們的銀兩又怎麼算?”

“這樣吧,我們在找半個時辰,如果還找不到月老洞我們就回去。”

“小僧正有此意。”

兩人往林子漆黑處行進,順便在路上做好標記,免得回去時迷了路。

樹林的氣氛越發詭異了,時不時可以聽見烏鴉的叫聲,何半仙觀察著周圍的動向,稍微有個聲響都心驚肉跳。

忽然何半仙耳邊傳來幽幽的聲音,柔柔媚媚的叫著“顧郎,顧郎……”何半仙還以為是幻聽,問道:“小和尚,你可是聽到了什麼?”

“我聽到有女人在叫顧郎。”小和尚手上的燈不知怎的熄滅了。“半仙,可是惡鬼熄了我們的燈。”

“是,就是惡鬼,我看見她在我身邊飄來飄去,這是萬年一遇的鬼,我鬥不過,我們快逃吧。”

何半仙拉著和尚的衣袖跑。燈滅了,月亮也不合時宜的被雲遮住了,他只能憑著感覺在黑暗的林子裡亂竄。跑了半天,和尚急急喘了兩口氣,示意讓何半仙停下。

“半仙……我,我有火石。”小和尚邊喘邊說。

“你不早說。”

小和尚點了火,提燈起來一看,發現他們面前是一方空地,不遠處有個洞穴,洞穴前站了個女人,女人身著紅衣,腰肢纖細,細看媚眼如絲,五官秀麗,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顧郎”她叫著,幽怨但又柔情萬千。“顧郎,可是你回來了。”她瞟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二人。

“這是洞中的惡鬼?”小和尚搖了搖何半仙。

“這鬼顯了形,肯定要殺我們滅口,我們還是逃吧。”何半仙的腿不自覺抖了起來。

“半仙不是有祖傳的桃木劍,還有祖傳的驅魔酒嗎?”

“這紅衣女鬼道行太深,比我的寶物年紀還大,我對付不來。”說完何半仙又準備拉著小和尚跑。

小和尚卻不急不忙,說道:“半仙,我師傅說過,鬼只有在認識的人面前才會現身,你看她口中喚顧郎,還在你身旁晃悠,又不曾傷你,估計是認識你,會不會,你前世就是她說的顧郎。”

“是又怎麼樣,那我也沒法子啊!”何半仙盯著站在原地不動的女鬼,生怕她沖過來一口把他們吞了。

“我師傅還說過,女鬼對情人言聽計從,你若叫她鑽進你祖傳的葫蘆裡,她也不會反對,到時你把瓶口一塞,她就被降服了。”

“狗屁,你師傅幾時降過鬼,怎麼能聽他瞎扯!”

“我師傅是京城最富聖名的和尚,除的妖降的魔不計其數,富貴人家都是把他當佛來拜的。”

“那,那也不能……”

“半仙是怕鬼了吧。”

何半仙從小和尚的臉上看到一絲譏笑,心有不甘,說道:“我只是對你師傅沒信心,誰怕了,試就試。”

何半仙顫顫巍巍的朝女鬼走去,心下一橫,叫道:“姑娘可是找在下。”

那女鬼目光疑惑,漸漸靠近,在他身上嗅了嗅,他抖的更厲害了。只聽見女鬼嫌棄的說:“你怎麼搞的這般臭了。”

“姑娘不知,我終日思慕姑娘容顏,無心打理自己,已經三個月沒洗澡了。”

何半仙抬起腰間的葫蘆,聲音中已帶一絲哭腔,道:“這是在下為姑娘買的葫蘆,內置薄酒,姑娘可以……進去暢……暢飲一番。”

女鬼突然變了臉色,似有發狂之意,怒道:“你不是顧郎,顧郎他從不喝酒,也不愛別人喝酒。”

何半仙心驚肉跳,內心還在埋汰那個臭和尚,下意識開始往後退,準備逃跑。

女鬼見狀沖向何半仙。“你個臭人類,竟敢欺騙我,我要把你吃了下酒。”

女鬼片刻就出現在何半仙面前,何半仙嚇得腿一軟,往地上栽了下去,女鬼作勢要咬他的脖頸,他一邊用手架著撲過來的女鬼,一邊叫道:“臭和尚,快點救我啊,救命啊。”

聲音沒入冷清的夜色裡,許久無人回答。

何半仙已經將近精疲力竭,女鬼的口離他的脖頸愈發近了,他想到自己精明一世,如今竟栽在一個小和尚手裡,暗覺悔恨,也恨的牙癢癢,來世定要找這臭和尚算帳。

就在他快要放棄的一刻,背後亮起一陣金光,女鬼用手一擋,慌忙的想往洞裡躲藏。只見洞口突然出現一個人影,往地上貼了一張符,又是一道金光。

小和尚在光中直直站起,道:“相思,故人已辭,你走吧。”相思喚的是那女鬼。

相思看見小和尚,像著魔一般,叫道:“顧郎,顧郎,真是你!”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顧郎,你還記不記得,那年月夜你在月老洞說過要娶我的,我們那麼般配,都說我們是一對,我阿爹阿娘連嫁妝都準備好了,就等你來提親了。”

“前程往事,悉數盡忘。”

相思像沒聽見小和尚說的話一樣,繼續喃喃道:“可是你,你為什麼不來呢。”

“我等你等了好長時間,知府逼我嫁給他,我就在這洞裡自殺,你現在才來找我,真的好晚,好晚。”

“敢情是個癡女渣男的故事。”何半仙低聲說道,偷偷爬起身開溜。

“世間萬般苦,我自無心人。我認得你,卻又不認得你。我愛過你,也愛過萬物。我放下你,也放下了我自己。你是否也該放下了。”

“放下,你做夢。”相思忽然又沖向準備跑路的何半仙,倡狂的大笑,道:“還有一個,我就能成永葆青春,顧郎你不是最愛我年少的模樣嗎?只要我一直是那副模樣,你肯定會留在我身邊,對不對?”她又向何半仙說:“雖然你不是美女,但也可以湊合。”

“姑奶奶,我可沒得罪你。”何半仙向著發出金光的幾道符旁跑,大約兩米處,還是給相思抓了個正著。

相思伸出右手,右手化作白骨,直直的的向何半仙心臟戳去。何半仙竟嚇得昏死過去。

“你這婆娘,好話不聽,偏要來狠的。”小和尚語氣驟變,從袖中掏出個金剛鈹,往相思身上一照,相思慘叫一聲,身軀開始冒煙,面目猙獰,柔媚樣渾然不見,只剩下恐怖感。

“顧郎,負心的顧郎!”這句,只有滿滿的淒涼。說完,她便化作一陣煙,想是魂飛魄散了。還有一灘膿水,那是她的怨念,久久不散成了形,黏在何半仙身上,是她來過人世的唯一證明。

何半仙醒來的時候,天還是黑的,他們還在方才那片空地,洞穴清晰可見,只是沒了地上發著金光的符和要殺他的女鬼。

小和尚坐在不遠處,地上放著燈。他似乎在與誰談話,嘴巴動個不停,對面卻並無他人,何半仙盯著覺得詭異。

待小和尚說了一句:“阿彌陀佛。”聊天好像就結束了。

“喂,小和尚,你在幹嘛呢!”

“小僧方才在安撫小容姑娘和小仙兒姑娘的魂靈,她們現在已經去投胎了。”小和尚又問道:“半仙不是可以看見鬼嗎?怎麼還問我?”

何半仙乾咳幾聲,辯解道:“剛醒,眼花,看不清。”馬上又意識到了事情的重點。“你說,小仙兒死了。”

“不錯,相思久在陽間,法力漸衰,為了維持容顏,就要吃漂亮姑娘的心。”

“小仙兒,我的小仙兒。”何半仙乾巴巴的掉了幾滴眼淚。

“半仙,節哀順變。”

這句話喚起了何半仙對小和尚的疑惑,他將心裡的傷痛一斂,帶著怒氣問道:“你是顧郎?你與那女鬼是這洞裡的才子佳人?”

“年少不懂事鬧著玩,哪想她記了那麼久。”小和尚掛上和氣的笑容。

“你究竟,是人是鬼?又是為何,要去百花樓門前演那一出?”何半仙問這話的時候,心中已開始打顫,小和尚叫鬼洞月老洞,充分說明他年紀不小,可他分明是個少年模樣。

“小僧只是想賺點過路的銀兩,可惜沒救到兩位姑娘。至於是人是鬼,重要嗎?半仙裝神弄鬼,小僧都不曾說些什麼。”

“你憑什麼,說我裝神弄鬼!”半仙心虛,底氣不足。他這一路,確實是騙小和尚的,他看不見鬼怪,也不懂什麼法術,只想裝裝威風,無奈差點把命裝掉了。其實打進這林子他就覺得古怪,什麼銀兩都拋在腦後了,他想盡辦法想回去,又不想掉了自己的面子。

“你真當小僧不知,小僧身上的腳印,是半仙踩的,那溪裡也沒什麼百年的蚌精。”

“溪裡沒妖怪,那你歎什麼俊俏?”何半仙當時以為小和尚真看見了妖怪,想了個法子想唬他回去,沒想到反被人唬了。

“小僧歎的是自己,怎生的這麼副好皮囊,平白招來一群麻煩。”

“臭不要臉的。”何半仙小聲罵道。“虧你還能裝這麼久。”

“小僧也是好久沒見過像半仙一樣滑稽的人了,也好久沒覺得這麼有趣過。”

“你……”何半仙抬手氣的直指小和尚,卻發現手上有不明的粘液。“這是什麼?”

“這是相思怨念所化,粘在人身上,輕則皮膚腐爛,重則誘人入魔。”

“那,那該怎麼辦?”

“半仙祖傳的葫蘆裡不是有祖傳的酒嗎,洗洗就好了。”小和尚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何半仙真的去取葫蘆,一想才發覺不對勁,小和尚方才是是在諷刺自己啊!

等他反應過來,小和尚已經走出很遠了。

何半仙追在後面,叫道:“小和尚,誒,神仙,教我兩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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