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記得二嫂是如何到我們家的了。 我只記得, 是二嫂的父親來到我家, 跟我父母嘮了好一陣, 算是提了親。 不久, 二嫂就過了門, 成了我們家的一員。
二嫂跟大嫂不同, 不光是個頭不高, 言語不多, 更不同的是她老是滿臉堆著笑, 好象總是非常心滿意足似的。
二嫂很能幹。 家裡家外不管是什麼活, 她都幹在頭裡, 從來聽不到她有半句怨言, 好像她幹那些活都是應該應分的。
二嫂對老人也從來沒有一句怨言。
父親退休了。 他忽然閑下來, 不適應, 得了輕微腦血栓, 所以每天起床就開始磨磨叨叨, 一直到日落西山。
二嫂的老父親很早就去世了。 有好長一段時間, 我父親懷疑二嫂把家裡的錢都拿去給她娘家媽了。
二嫂也沒說什麼!她還像從前一樣, 微笑著, 只不過更加起早貪黑地去蹬她的那輛人力三輪車。 二嫂原來的單位解體了, 她便買了一輛人力三輪車拉腳, 她把自己用汗水掙來的錢一部分拿給孤身一人的娘家媽, 而更多的用來給家裡買菜、買米、買油、買面……
一年多時間過去了, 爸爸不再說什麼了, 他甚至把自己的工資折拿出來讓二嫂去買生活用品。 我曾聽他偷偷地跟母親說:“哪個人不是雙重父母, 有孝心是好事呀!”父親的更年期終於過去了!
二嫂也流過淚。 那一年弟弟去水泡子打魚, 一去就再也沒回來, 她跟我們哭得一樣傷心。 那幾年父親身體特別不好, 母親因為想弟弟, 難過時都要到遠處的樹林子裡去流淚……二嫂就更加細心地照顧兩位老人, 常常把蹬車時遇到的有意思的事講給他們聽, 讓他們高興高興。 可是每到全家團聚的時候, 她都會背地裡黯然落淚, 她還會把好吃的拿出一份, 說是給老弟留著!她真把我們當成她的親弟弟一樣看待了。
二嫂家裡有一個哥哥, 一個姐姐, 一個妹妹。 哥哥當不起家, 平時很少往家裡交錢。 贍養老人、供妹妹上大學的擔子, 就落在二嫂和她姐姐身上。
二哥下崗, 好長時間沒有像樣的工作。 二嫂就靠自己辛苦勞動和樸實的微笑承擔著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媳的義務,
二嫂是近視眼, 身體還有點發胖, 好多人都勸她找點別的活幹, 別蹬車了。 可是二嫂還是堅持蹬車, 她有自己的理由:上班、打工都得聽領導、老闆的, 不自由;蹬車雖然又累又曬, 但時間是自己的, 可以有時間來照顧老人和孩子。
二嫂堅持蹬車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孩子。 每天上學放學,
在高一新生家長會上, 二嫂代表全體家長發言。 她還是那樣臉上帶著滿足的、憨厚的微笑, 還是那樣略微有點靦腆……
二嫂姓潘, 個兒不高, 臉上有斑, 是日曬斑。
文/李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