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錢青彥 圖/netwo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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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蔡新世紀學校我宿舍的門口， 有一棵微微傾斜的洋槐樹。
十多年間， 我見證著她的成長：樹皮由青澀變得成熟， 由光滑變得粗糙。 葉子由嫩黃的芽尖變成蔥綠的手掌繼而飄落成一塊金黃的地毯。
日子，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在指尖流淌著， 滿樹盛開的潔白槐花， 每年總會在我的殷殷期待中如約而至， 蜜蜂和蝴蝶趕趟兒似的在她的身旁翩翩起舞， 我， 讀懂了她孤獨的守候。
每年的穀雨前後， 我只要一開門兒， 必翹首仰望。
看著清亮亮的綠葉間， 不經意地吐出一串串綠油油的米粒似的花苞， 在暖陽的愛撫下， 一天天地變大變白， 直到花苞長成倒三角肚肚兒微鼓的布袋形時， 我才在綠葉白花中穿梭著采槐花， 那馨香， 直入心肺。
擼一串放嘴裡， 唇齒留香。
我小心翼翼地采著一嘟嚕一嘟嚕的花布袋兒， 想知道那裡面裝著我講給她的多少故事兒。 調皮的小刺有時也會把我的手紮出一點點兒血。 我總在心裡嗔怪:再以痛吻我， 我不上樹了， 讓那些長鉤短鐮收拾你們呵。
多少次， 在我開心或鬱悶的時候， 都會向著大樹默默訴說：天真爛漫的一年級小朋友帶給我多少快樂， 有多少人走進我的生命融進我的血液是用來敬仰的；我青春懵懂的歲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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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落榜是因為差了兩分， 委培沒上是因為想減輕家的負擔， 沒報志願， 而且小我一歲的妹妹考上了河師大。
我成了表揚妹妹的“參照物”， 我成了爸爸醉酒後謾駡的小丑兒……煩躁， 焦慮， 憤怒， 傷心， 絕望！我不止一次地設想徹底死去的最佳方案。
方正的四女兒榮潔騎車來找我了， 說他爸聽說我的語文考了115分（滿分120）， 讓我去普會寺初中教初一語文。
我見到了慈祥的方校長， 也怯怯地告訴他我不會教， 他說：“上恁多年學了，
讓我想不到的是， 他經常搬個矮的方凳坐在我的教室後面， 微笑著聽我講課還不時的認真記著什麼。 只是他從來沒指出過我課堂的不足。
他的微笑鼓勵著我， 他的認真鞭策著我。 我不敢懈怠， 不能馬虎， 總是熱情洋溢地引領學生們知難而進。
怎麼走過的那一段兒， 好多事兒我記不得了， 只是在多次考試名列前茅後， 我和全校的優秀教師一起第一次到鄭州聽了六節專家的授課。 我明白了課堂知識的播撒， 全在老師的掌控中， 拓展或者延伸只是課堂的調味劑。
我也告訴校長， 我不喜歡預設的內容， 讓孩子們機器人似地完成， 他笑得很開心像撿到了一塊兒寶貝。
後來， 在我再三確認老校長退休離校的消息後， 我趁著暑假離家出走了，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因為我不敢想像，離開慈父般的老校長，我還有沒有激情去上好每一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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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方校長，已是十五年後穀雨那天的事兒了。
那天早飯後，我去確山普會寺街上買排骨，剛好碰到了我的方正老校長：他精神矍鑠地推著一輛舊自行車，步履穩健地行走在熱鬧的普會寺街上。
沒戴眼鏡的老人家卻老遠地看到了我：“青燕，你現在在哪兒？我一直都在打聽你的消息。”
“我在上蔡縣城教小學一年級五年多了。”我不好意思地回答著羞紅了臉。
“你只要在教學就好！你教語文有天賦，你在咱普會寺初中時，初一語文教的平均分能比人家多十分，多棒啊！現在又教一年級恁多年，你更了不起了！”
我驚得瞪大了眼睛：“方校長，您說啥？我多次申請，學校不讓我跟班走，一年級是學校最低的班級啊！”
“我當了一輩子校長了，我還不知道啊，一年級老師是最難找的：會拼音，還得有足夠的耐心，愛心……”
我匆匆道別，騎上電車，哭著跑回了家。
“媽，方校長說我了不起，我不笨，是嘛？這麼多年，我躲進上蔡的學校裡，不跟外面的任何人聯繫。朋友圈裡僅有的八個人還都是認識的親人和同事。無論確山同學費多大勁兒找到我的號碼，哪怕我就在確山，我也沒勇氣參加一次確山的同學聚會。媽，我極度自卑，極度不自信，怕同學笑話我教小學一年級，您知道嘛？我到今天才知道，我也了不起啊！”
院牆外槐樹上重重疊疊的洋槐花如只只翻飛的白蝴蝶，抖落了一地的心事兒，在輕盈地翻飛，在哧哧地偷笑。
從此，我心安理得地教著一年級。
從此，我開心快樂地教著一年級。
從此，我幸福自信地教著一年級。
那個期末，我被評為駐馬店地區先進教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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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0一六年的穀雨那天，狂風大作，淒風苦雨撲向了老槐樹。不止打下了殘枝敗葉，還擊落了旺花期的槐花朵朵。
我想起了不久前我去看望的方校長，那是他生病的第八天，他的臉很黃很黃，但精神很好。他拉著我的手悄悄告訴我：別看閨女們都瞞著我，我知道，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我自個兒的身體我知道啊！我背過臉去，淚水呼呼地流了下來。
我給榮潔打了電話，她哭著告訴我，她的爸爸__我的老校長已于二0一六年二月十六日，在她疼愛的五朵金花給他過完八十五歲生日後，在上午十點十分駕鶴仙去了。由於我在上蔡正教著一年級，我的女兒將要高考，身邊又照看著兩個妹妹的三個孩子，都知道我忙，就沒通知我。
我跑到洋槐樹下，崩潰大哭。任狂風猛刮，任暴雨苦打。
簇簇槐花幻化成祭奠老校長的花環，在淚眼模糊中飄向天際，冷冷的雨水摻和著我的熱淚不停地流淌，被風雨擊落的花瓣瑟瑟地蜷縮在樹根周圍，像一群被拋棄的孩子圍著老樹哀鳴。
老校長，在天堂，遇到師德敗壞的老師，您仍是拍案而起嗎？看到可愛的孩子們，您仍是歪著頭眯眼微笑嗎？
今又穀雨！看著粲然開放的槐花，我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老校長，想起了他溫暖我今生的那句話，想起了那場槐花雨，想起了樹下的那孤苦無依的白花瓣……
天氣預報今天有雨卻未下，但我的淚雨又在紛飛。（2018.04.20）
*作者︱錢青彥：河南省.確山縣金寶寶月嫂公司boss，「青眼有加qyyjtcq」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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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方校長，已是十五年後穀雨那天的事兒了。
那天早飯後，我去確山普會寺街上買排骨，剛好碰到了我的方正老校長：他精神矍鑠地推著一輛舊自行車，步履穩健地行走在熱鬧的普會寺街上。
沒戴眼鏡的老人家卻老遠地看到了我：“青燕，你現在在哪兒？我一直都在打聽你的消息。”
“我在上蔡縣城教小學一年級五年多了。”我不好意思地回答著羞紅了臉。
“你只要在教學就好！你教語文有天賦，你在咱普會寺初中時，初一語文教的平均分能比人家多十分，多棒啊！現在又教一年級恁多年，你更了不起了！”
我驚得瞪大了眼睛：“方校長，您說啥？我多次申請，學校不讓我跟班走，一年級是學校最低的班級啊！”
“我當了一輩子校長了，我還不知道啊，一年級老師是最難找的：會拼音，還得有足夠的耐心，愛心……”
我匆匆道別，騎上電車，哭著跑回了家。
“媽，方校長說我了不起，我不笨，是嘛？這麼多年，我躲進上蔡的學校裡，不跟外面的任何人聯繫。朋友圈裡僅有的八個人還都是認識的親人和同事。無論確山同學費多大勁兒找到我的號碼，哪怕我就在確山，我也沒勇氣參加一次確山的同學聚會。媽，我極度自卑，極度不自信，怕同學笑話我教小學一年級，您知道嘛？我到今天才知道，我也了不起啊！”
院牆外槐樹上重重疊疊的洋槐花如只只翻飛的白蝴蝶，抖落了一地的心事兒，在輕盈地翻飛，在哧哧地偷笑。
從此，我心安理得地教著一年級。
從此，我開心快樂地教著一年級。
從此，我幸福自信地教著一年級。
那個期末，我被評為駐馬店地區先進教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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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0一六年的穀雨那天，狂風大作，淒風苦雨撲向了老槐樹。不止打下了殘枝敗葉，還擊落了旺花期的槐花朵朵。
我想起了不久前我去看望的方校長，那是他生病的第八天，他的臉很黃很黃，但精神很好。他拉著我的手悄悄告訴我：別看閨女們都瞞著我，我知道，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我自個兒的身體我知道啊！我背過臉去，淚水呼呼地流了下來。
我給榮潔打了電話，她哭著告訴我，她的爸爸__我的老校長已于二0一六年二月十六日，在她疼愛的五朵金花給他過完八十五歲生日後，在上午十點十分駕鶴仙去了。由於我在上蔡正教著一年級，我的女兒將要高考，身邊又照看著兩個妹妹的三個孩子，都知道我忙，就沒通知我。
我跑到洋槐樹下，崩潰大哭。任狂風猛刮，任暴雨苦打。
簇簇槐花幻化成祭奠老校長的花環，在淚眼模糊中飄向天際，冷冷的雨水摻和著我的熱淚不停地流淌，被風雨擊落的花瓣瑟瑟地蜷縮在樹根周圍，像一群被拋棄的孩子圍著老樹哀鳴。
老校長，在天堂，遇到師德敗壞的老師，您仍是拍案而起嗎？看到可愛的孩子們，您仍是歪著頭眯眼微笑嗎？
今又穀雨！看著粲然開放的槐花，我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老校長，想起了他溫暖我今生的那句話，想起了那場槐花雨，想起了樹下的那孤苦無依的白花瓣……
天氣預報今天有雨卻未下，但我的淚雨又在紛飛。（2018.04.20）
*作者︱錢青彥：河南省.確山縣金寶寶月嫂公司boss，「青眼有加qyyjtcq」專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