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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半消磨,不改舊時波

小時候曾在中街居住過好多年。 那時候的中街不像現在這般人潮湧動蕪雜而喧囂, 特別是夏日的午後, 明晃晃的太陽抻拉著寂寂的街巷,

連泡桐樹都在打盹。 “賣冰粉咯”偶爾個把貨郎的叫賣聲穿透褥熱的空氣和不隔音的樓房直抵耳膜, 將我從黏嗒嗒的午夢中生生拉回, 吃一些外婆備好的櫻桃或糖漬蕃茄, 才又神清氣爽地上學去。

下午放學回家的路上, 有時會在電影院門口稍作逗留, 掂量著口袋躊躇要不要買一根五分錢的冰棒。 然後走過八一旅館, 甲級理髮店, 經老百貨大樓再往前約五十米就是縣城當時唯一的一家國營“紅星照相館”, 過街對面有一個不小的門面是專門維修兼賣鐘錶的地方, 叫鐘錶社, 白天也亮著燈, 裡面的員工都戴著一隻眼罩伏案工作, 讓人覺得光怪陸離又神秘莫測。 從鐘錶社旁邊進去, 街道派出所的大門往右,

再七彎八拐穿過一條黢黑逼仄的巷子:這時候忙完相館活兒的陳伯伯會坐在門洞那頭自斟自酌, 酒酣耳熱之後常常喁喁自語, 因為體胖像極了一尊笑羅漢, 瘦小勤勞的老伴譚婆婆自顧自地忙裡忙外, 對此早就習以為常了。 曾伯伯是一名手藝不錯的裁縫, 清瘦的臉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 脖子上老搭著一根軟尺。 那時候成衣很少, 大夥兒都是買布料找人做衣服的, 不少人慕名到家裡來請他量身訂做, 曾伯母是個火爆脾氣, 曾伯伯總是呵呵笑著, 大凡小事不免讓著她一些。 巷子最裡頭就是劉家了, 劉伯伯曾在鐵皮社做工, 和劉伯母都憨厚納言, 幾個兒女也都踏踏實實, 那時候院子裡一幫小孩兒最愛跟劉家四哥一起玩,
脾氣好有耐心, 手還巧, 經常給我們搗鼓一些稀奇玩藝。

我自小由外婆外公一手帶大。 外公是某中學的一名會計, 個子不高, 慈目蒜頭鼻, 一頭背梳的銀髮, 特別和藹可親。 外婆幹練精悍家裡家外都是一把好手, 曾是鄉村民辦小學教師, 她比那些教過的娃娃大不了幾歲。 那時候外祖母也還健在, 雖已年邁, 身子佝僂著, 卻也閑不下來, 想起她就會想起放在床上一角, 捂著厚厚被子發酵的那一壇醇香的酒釀。 那時候日子雖然清苦, 她們仍然對我傾注了全部的愛。 記得有一天晚上外婆病了, 外公陪外婆去了醫院, 只剩下我和外祖母倆人在家。 不一會兒只見外祖母捧著一個裝滿米的大碗, 在屋裡蹣跚轉著圈兒, 嘴裡念念有詞,

還一邊將米撒向空中, 我怎麼叫她她也不應。 挑高的屋樑晦暗的燈光下, 外祖母奇詭的表情以及驅災儀式, 在那個夜裡莫名的加深了我的恐懼, 之後外祖母才過來哄哄並摟著我漸漸睡去。

我們院兒背靠著縣裡的川劇團, 偶爾能跟著外公去劇院看上一場戲。 總眼巴巴地盼著長袖善舞的美人兒快點出場:淩波微步羅襪生塵,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這曾是那個小女孩心中美麗的全部了吧?多數時候是隔牆有耳:每逢劇團有排練或演出時, 鑼鼓高腔便穿牆鑿壁而過, 腦子裡閃現著木偶劇團那些東倒西歪的人偶, 於是乎天馬行空地演繹著文旦生醜的奇幻人生;又會在偃旗息鼓之後的某個夜晚, 聽到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

世事恍然一場大夢.....

"人事有代謝, 往來成古今”。 許多年過去了, 鄰居老人們大多已作古, 原來的房子也拆得差不多了, 簇新的門臉列踞當道, 鱗次櫛比的樓群無盡地延伸著。 鼓樓不見了, 文廟武廟尚有跡可循;秸稈炊煙散盡, 桐華槐花熟悉的氣味仍可貪念...外祖母和外公也早已不在了, 每次回到家鄉, 穿行在霓虹溢彩浮華莫名的街巷, 我總有一種隻身是客, 故鄉他鄉之惑, 或許還能牽著外婆的手, 說著未改的鄉音, 才能在世事更迭人事消磨未盡之時不問來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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