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逐非
金沙遺址
最先找到你的 不是人類
更不是那枚帶著神諭的古香果樹葉
是那些走錯路 覓食的螻蟻
偷吃了埋在地下 神話的果實
而此刻 時光的細節成為盈握在手的沙 那些捧在考古學家手裡的金
冷漠 不是因為失憶
是離開愛情太久
多矯情啊 掃帚掃去的兩公分
竟然是一方天空新的高度
你是蜀人麼 那麼你的榮耀
已經三千年
我是蜀人 可我是葬在陽光裡的人
詩歌是我的遺址
而那些把自己葬在土壤裡的先人們
金沙是你們的遺址
我並不冀望後人從我的遺址裡找到我
就像我不願意從你們的遺址
遭遇和金一樣柔軟的愛情
你們留下的不是暗藏玄機的遺言
是金碧輝煌的謊言
被現世喧囂喚醒的遺址
一群幽靈訴說的光芒
其實是光陰的血
陶 罐
你精緻的曲線 獨特的造型
原本出自一雙老繭密佈 粗糙的手
活到今天的不是你泥塑的身胚
是那雙手不死的神奇
做你的是泥土 埋你的是泥土
塑你的是手 刨出你的也是手
可你是手塑形的泥土 且惟一
所以你的身價遠遠高於塑你的手和泥土
但我想把你交給另一雙手
粗糙 更沒有什麼價值
但經過它的裝填
你就不再是徒具的形骸
都說四川鄉村的豆瓣兒很香
農家的酒更香 忘掉身價
你也可以很香
太陽神鳥
如果不是以金為質 還那麼眩目嗎
我知道你的魂飛去了天堂
但你不是精衛 因為你知道
高度愈高的傳說愈能神秘得讓人膜拜
而祈願 只在民間的低處
太沉 你帶不走
你醒來的時代淌滿流動的金屬
信仰的馬匹吃著幾個世紀以前的草料
營養不良 暗夜如塋
拴養不再柔軟的心跳
沒有翅膀的太陽 會飛
沒有翅膀 是你被埋葬的理由麼
為你虛構翅膀的人
他們 想飛
不是太陽的化身麼
為什麼眷念這終日陰霾的天空
眾生仰望的高處
是一座叫做天堂的墓
出發之前 你給自己鍍上金身
和我們相距兩公分的距離
你其實早已洞悉
人類崇拜的其實是金
不是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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