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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你一聲爸(民間故事)

18歲那年, 我高考落榜決定去深圳打工, 可母親死活不讓我去, 非讓我再去複讀一年。 母親在我耳邊絮絮叨叨個不停, 我沒好氣地沖了她一句:“我考大學, 誰供我讀?誰來管這個家?”

母親被我沖得呆立在一邊, 嘴唇直哆嗦。 其實她苦心我知道, 可是她並不知道我的用心。 為了能不考上大學, 我故意考砸的。 因為我知道家裡再沒有這個經濟能力供我上大學了。

父親在我17歲那年因病去世, 從此整個家一下子癱了下來。 為了支撐這個家, 母親在家門前支起一個水果攤。 大概是因為家門前有一條馬路經過的緣故,

水果攤的生意還不錯, 只是母親身體差, 每天起早貪黑的進水果她幹不了。 隔壁的趙叔叔便主動承擔下這個任務。

趙叔也是賣水果的, 他家和我家同住一樓, 又門挨門, 所以水果攤也緊挨在一起。 從父親得了不治之症開始, 趙叔就沒少幫過咱們家。 他自己孤身一人, 就把我們當親人一般。 一開始, 我挺感激他的, 直到有一次我在醫院偷聽了他和母親的談話。

那一次, 趙叔像往常一樣拎著幾樣水果來醫院, 沒坐幾分鐘, 他便要走。 我看見他對母親使了一個眼色, 便留意起來。 母親送他出門, 我站在病房門後, 偷偷推開一道縫, 聽著他們的談話。

趙叔從袋子裡去除一疊錢遞給母親:“秀玲妹子, 拿著吧。 大劉兄弟醫院賬上的錢不夠了吧?剛才在住院部我問過護士了。

母親推辭著:“這怎麼行。 趙哥, 你幫我們家夠多的了, 我們都還不清了。 你掙幾個錢也不容易, 我真的不能收下了。 ”

聽到這裡我眼裡一陣濕潤, 有一種想撲入找叔懷裡大哭一場的衝動。 可是趙叔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我對他的感覺立刻改觀, 趙叔說:“秀玲啊, 咱們又不是外人, 都多少年了, 你還跟我見外呢?”

我的心一沉。 趙叔和母親從小就是鄰居, 兩個人是青梅竹馬, 要不是外公看上父親, 非要他入贅到家裡做了上門女婿, 恐怕這世上也就沒有我了。 這些, 都是病床上的父親告訴我的。 那一刻, 我突然對趙叔幫助我家的動機產生懷疑。 17歲的青春期正是人生最叛逆的時候, 不成熟的思想讓我從此開始盯牢母親和趙叔的交往,

像防賊一樣防著他們。

父親去世後, 趙叔來往我家更勤了。 我冷眼看著他為母親和我做的一切, 只是在我眼裡他的語言和行動都失去了往日的高尚, 變成了另有企圖的虛情假意。 我知道母親並不愛父親, 只是因為習慣了服從外公的安排嫁給父親。 他們的婚姻生活談不上幸福, 只是一潭死水, 絲毫沒有微瀾的激情。 現在, 外公不在了, 父親也去世了, 橫在母親和趙叔中間的一切障礙都消失了, 他們還不會舊情複燃麼?我在心底暗暗下定決心, 一定要制止這種“地下情”的複燃。 那時候, 在我幼稚的心理激蕩著恨意。

果然, 父親去世一年後, 母親旁敲側擊地說出她想和趙叔一起湊幫搭份過日子,

我立刻翻了臉。 我指著牆上父親的遺像責問母親:“你是不是早就有了這個打算, 早就盼著這一天?你對得起父親嗎?”

母親被我的話傷得不輕, 她咬著嘴唇淚水無聲地滑落面頰。 趙叔聽到我的責駡過來勸架, 我氣勢洶洶地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少來我家裝好人,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用心, 你給我出去!”趙叔氣得捋袖子想上來教訓我, 被母親一把拉住拽了出去。 從此, 趙叔再沒有在我家出現過, 母親也沒有再和他公開來往。 那時, 我心裡油然升起一種自豪感, 把自己的行為想像成保衛了家庭的榮譽。 這種奇異而幼稚的感情讓我和母親之間也劃出了一條看不見的鴻溝。

現在我不願意上大學, 除了經濟原因外, 其實這也算是一個因素吧。

我幻想著自己出去打工掙錢, 把母親從家鄉帶走, 這樣趙叔再也無計可施了。

母親堅持要我讀書, 她不想我以後因為沒有學歷、文憑耽誤一輩子。 她和我講了幾天幾夜也沒有做通我的思想工作, 最後竟然把趙叔拉來勸我。

趙叔狠狠地抽著劣質香煙, 憋了許久才從嘴裡吐出幾句話:“小子啊, 你是我看著長大的。 你心裡想些什麼我都一清二楚。 你上不上大學是你的事, 我犯不上插進來管你。 我是為了不讓你媽傷心, 她可是為了你好, 為你的將來前途著想!”

“你還是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你不就是想我媽嗎?我告訴你, 有我在你門都沒有!”

趙叔氣得在屋裡轉著圈, 最後在我面前停住了, 他一跺腳一咬牙說:“你的心思我明白, 你不就是不想我和你媽沒那個事嗎?好,今天我老趙就和你打個賭,如果你考上名牌重點大學,我老趙就再也不進你家的門,歇了水果攤,再不見你媽的面。如果你考不上,你就自己收拾東西離開這個家,你不是想出去打工嗎,那就由我照顧你媽的下半輩子。”

我血液中爭強好勝的雄性激素瞬間爆炸:“這可是你說的!”

趙叔拍著胸口:“你放心,你趙叔我也是條漢子,說出的話就是鐵板釘釘,絕對算數!”

由於和趙叔打賭在前,我玩命地學習。我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考上清華北大那樣的名校,讓趙叔徹底歇菜。

看著我重新發奮讀書,母親消瘦的臉頰上又出現了笑容。只是不知道趙叔有沒有告訴她和我打賭的事?如果她知道我是因此才發奮讀書的不知道會怎麼想。

一年很快過去了,我信心滿滿地走入考場。我的努力沒有白費,當我接到北大的錄取通知書時,買了一掛大大的鞭炮在門前燃放。趙叔站在自己的水果攤後木然地望著我。第二天,趙叔的水果攤歇了,他把所有沒有賣完的水果全部拉到母親的水果攤上,自己帶著簡易的行李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我看著他那孤獨的背影,心裡突然沒有由來地升起一絲悔意。

趙叔走了,可母親今後該怎麼辦?以前進貨、開張、收攤都是趙叔在一旁默默地幫忙。現在趙叔走了,我也即將奔赴千里之外,誰來照顧母親今後的生活?當我和母親說起這些擔憂時,母親笑著叫我放心上學去,她已經聯繫了一家大超市,在它們水果專賣區上班,活不太累,工資收入比現在擺攤高很多,連我的學費生活費都能掙出來。

我偷著去母親講的那個超市看了看,發現一切果然如母親所說,這才放心地踏上了北上的火車。

在大學裡,我戀愛失戀,經歷了感情世界的洗禮,我的幼稚思想變得成熟起來。我常常想起趙叔那一夜之間變老的背影,蒼涼地投射在我的夢中。不過幸好,母親現在生活得還不錯,她因為有我這樣的兒子感到驕傲。

每次放假回家,看著她日益蒼老的面容我就一陣心虛。我現在的幸福是建立在母親和趙叔的不幸上的,在我青春歲月裡,曾經做了一件怎樣的錯事啊!

大學第七年,我順利讀完碩士,拿到了去美國哈佛醫學院的獎學金,我決定給母親一個驚喜,沒有打電話給她悄悄踏上了回家的歸途。

我去了母親上班的超市,她不在。找人一打聽,人家說:“哦,是老趙那水果攤吧?老趙生病住院了,王姐去醫院照顧他去了。”我以為我聽錯了,忙打聽清了醫院匆匆趕了過去。

透過病床門上的玻璃,我看到趙叔正躺在病床上,母親在給他喂稀飯。這麼多年沒見過他,他老了許多。母親每喂一勺,他就滿足地像個小孩一樣。我忍不住眼中的淚水,悄悄推開門。

趙叔先看見我吃了一驚,愣愣地望著我。母親察覺到轉過身,當她看見我時,慌得手足無措。我輕輕叫了聲媽,她站起身,把我拽到外面。

母親拿出一張紙給我,是父親臨終前寫給趙叔的一封信。他在信中說自己知道趙叔和母親曾經很相愛,是他的出現拆散了他們。父親希望自己去世後,趙叔能照顧母親下半輩子。

看到這封信,我如五雷轟頂。其實我早已經知道自己錯了,只是不知道錯得這麼厲害。母親輕聲告訴我,這些年,其實一直是趙叔照顧她。趙叔為了和我的約定,租了超市的攤位辛辛苦苦掙錢供我讀書,只是一直瞞著我。

母親掏出一張結婚證,是她和趙叔的,時間是一個星期前。母親哭著說趙叔得了癌症,已經沒有多少日子了。希望我不要怪他們沒告訴我就登記結婚。

我顫動著推開門,跪在趙叔的病床前,叫了聲“爸”,趙叔目光慈祥地望著我,眼淚嘩嘩地不住流淌。

你不就是不想我和你媽沒那個事嗎?好,今天我老趙就和你打個賭,如果你考上名牌重點大學,我老趙就再也不進你家的門,歇了水果攤,再不見你媽的面。如果你考不上,你就自己收拾東西離開這個家,你不是想出去打工嗎,那就由我照顧你媽的下半輩子。”

我血液中爭強好勝的雄性激素瞬間爆炸:“這可是你說的!”

趙叔拍著胸口:“你放心,你趙叔我也是條漢子,說出的話就是鐵板釘釘,絕對算數!”

由於和趙叔打賭在前,我玩命地學習。我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考上清華北大那樣的名校,讓趙叔徹底歇菜。

看著我重新發奮讀書,母親消瘦的臉頰上又出現了笑容。只是不知道趙叔有沒有告訴她和我打賭的事?如果她知道我是因此才發奮讀書的不知道會怎麼想。

一年很快過去了,我信心滿滿地走入考場。我的努力沒有白費,當我接到北大的錄取通知書時,買了一掛大大的鞭炮在門前燃放。趙叔站在自己的水果攤後木然地望著我。第二天,趙叔的水果攤歇了,他把所有沒有賣完的水果全部拉到母親的水果攤上,自己帶著簡易的行李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我看著他那孤獨的背影,心裡突然沒有由來地升起一絲悔意。

趙叔走了,可母親今後該怎麼辦?以前進貨、開張、收攤都是趙叔在一旁默默地幫忙。現在趙叔走了,我也即將奔赴千里之外,誰來照顧母親今後的生活?當我和母親說起這些擔憂時,母親笑著叫我放心上學去,她已經聯繫了一家大超市,在它們水果專賣區上班,活不太累,工資收入比現在擺攤高很多,連我的學費生活費都能掙出來。

我偷著去母親講的那個超市看了看,發現一切果然如母親所說,這才放心地踏上了北上的火車。

在大學裡,我戀愛失戀,經歷了感情世界的洗禮,我的幼稚思想變得成熟起來。我常常想起趙叔那一夜之間變老的背影,蒼涼地投射在我的夢中。不過幸好,母親現在生活得還不錯,她因為有我這樣的兒子感到驕傲。

每次放假回家,看著她日益蒼老的面容我就一陣心虛。我現在的幸福是建立在母親和趙叔的不幸上的,在我青春歲月裡,曾經做了一件怎樣的錯事啊!

大學第七年,我順利讀完碩士,拿到了去美國哈佛醫學院的獎學金,我決定給母親一個驚喜,沒有打電話給她悄悄踏上了回家的歸途。

我去了母親上班的超市,她不在。找人一打聽,人家說:“哦,是老趙那水果攤吧?老趙生病住院了,王姐去醫院照顧他去了。”我以為我聽錯了,忙打聽清了醫院匆匆趕了過去。

透過病床門上的玻璃,我看到趙叔正躺在病床上,母親在給他喂稀飯。這麼多年沒見過他,他老了許多。母親每喂一勺,他就滿足地像個小孩一樣。我忍不住眼中的淚水,悄悄推開門。

趙叔先看見我吃了一驚,愣愣地望著我。母親察覺到轉過身,當她看見我時,慌得手足無措。我輕輕叫了聲媽,她站起身,把我拽到外面。

母親拿出一張紙給我,是父親臨終前寫給趙叔的一封信。他在信中說自己知道趙叔和母親曾經很相愛,是他的出現拆散了他們。父親希望自己去世後,趙叔能照顧母親下半輩子。

看到這封信,我如五雷轟頂。其實我早已經知道自己錯了,只是不知道錯得這麼厲害。母親輕聲告訴我,這些年,其實一直是趙叔照顧她。趙叔為了和我的約定,租了超市的攤位辛辛苦苦掙錢供我讀書,只是一直瞞著我。

母親掏出一張結婚證,是她和趙叔的,時間是一個星期前。母親哭著說趙叔得了癌症,已經沒有多少日子了。希望我不要怪他們沒告訴我就登記結婚。

我顫動著推開門,跪在趙叔的病床前,叫了聲“爸”,趙叔目光慈祥地望著我,眼淚嘩嘩地不住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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