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李世民曾止於一樹下, 曰:“此嘉樹。 ”隨行的宇文士及立刻附和, 讚不絕口。 太宗正色說道:“魏征嘗勸我遠佞人, 我不悟佞人為誰矣, 意常疑汝而未明也。 今乃果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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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則故事相當著名, 常被引用證明唐太宗“親賢人遠小人”。 不過, 一般人不知道, 這個故事其實還有下文。 據劉肅《大唐新語·諛佞第二十一》記載, 唐太宗的話一說完, 宇文士及便趕忙叩頭謝罪, 說:那些大臣們總是在朝堂上“ 面折廷諍”, 陛下您老人家常常低著頭沒話說。 臣有幸伴駕左右, 如果我都不說些順從的話, 陛下您就算貴為天子, 又能有多大樂趣呢?於是“太宗怒乃解。 ”
從這個故事裡, 我們或許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一個人, 就算他再有內心的道德追求, 再有容人納諫的雅量, 也難以擺脫基於私欲之上的人性弱點;而這樣的弱點又反過來會使其所標榜的道德追求變得口是心非起來。
據《貞觀政要》卷二記載:貞觀四年, 唐太宗下詔修洛陽宮乾陽殿以備巡狩。 給事中張玄素上書切諫, 說:治理天下“惟當弘儉約, 薄賦斂, 慎終始, 可以永固”, 而陛下“承凋殘之後, 役瘡痍之人, 費億萬之功, 襲百王之弊, 以此言之, 恐甚於煬帝遠矣。 ”唐太宗雖然很不高興, 卻沒有發作, 而是下令“所有作役, 宜即停之”。 還借題發揮地說出“眾人之唯唯, 不如一士之諤諤”這句千古名言來。
不過, 《資治通鑒》卷193卻記載, 說過這話的次年, 剛剛修繕完九成宮, 唐太宗就再次提出要修繕洛陽宮。 這一次, 民部尚書戴胄站了出來, 說:“離亂甫爾, 百姓凋敝, 帑藏空虛, 若營造不已, 公私勞費, 殆不能堪!”太宗依然虛懷納諫, 不僅表揚戴胄“忠直體國, 知無不言”, 還給他升了官。 然而, 過了一段時間, 太宗還是忍不住命竇璡修繕洛陽宮。
《新唐書·姚思廉傳》記載, 貞觀六年初,
諸如此類一面從諫如流、一面我行我素的事情, 史書中還有不少零散的記載。 這使得千百年來被稱頌為“ 明君”的唐太宗, 多少暴露出其矛盾、糾結乃至虛偽的一面。 或許, 某種程度上講, “虛心納諫”的唐太宗只是儒家士大夫們與唐太宗本人聯手炮製出的一塊“內聖外王”的“道德假像”, 半是自欺、半是欺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