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手下謀士眾多, 且各具特色, 各擅勝場。 相比較而言, 除了郭嘉和一度號為"謀主"的荀攸(荀彧的侄子, 但年長荀彧六歲), 最為曹操倚重的, 便非荀彧莫屬。 在三國中有一個人, 他充滿智慧, 手上卻沒有一把鵝毛扇可供上鏡;膽識過人, 在血雨腥風的沙場上又難覓他的蹤影;他天生一個美男子, 卻從來不像宋玉、潘安那樣將自己的陽剛壯美書寫上簡帛汗青, 此外他還是那樣謙退沉穩, 簡樸本分, 不與人爭, 在三國群英爭相輝耀自己在歷史星座中的光芒時, 他卻躲在遙遠天幕的盡頭, 仿佛一顆晦暝的四等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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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荀彧, 字文若。 至少曹操知道, 在自己熠熠爍爍的謀士團裡, 荀君是最璀璨的一顆, 當真是才華豐茂, 鬱鬱蔥蔥;曹操有所不知的是, 就命運而論, 荀君又是最背晦的, 臨終前的荀彧, 其心情之鬱鬱難平, 煞是讓人歎息不已。 "鬱鬱乎文若",
當然, 曹操手下謀士眾多, 且各具特色, 各擅勝場。 相比較而言, 除了郭嘉和一度號為"謀主"的荀攸(荀彧的侄子, 但年長荀彧六歲), 最為曹操倚重的, 便非荀彧莫屬。 區別是, 郭嘉和荀攸常年不離曹操鞍馬左右,
那是在曹操最狼狽的時刻。 當時曹操初獲兗州, 又剛剛在對袁術的討伐中獲勝, 大功初建,
這一下變起倉促, 人鬼難防, 在徐州作戰的曹操除了對當地百姓犯下屠城血罪外, 本來就沒有獲得多少實質性的戰果, 現在又突然面對無家可歸的境地,
家門慘痛繼之以禍起蕭牆, 曹操一時還沒弄清楚眼淚該為誰而流, 淚眼迷離之際卻驀然發現,留任後方的荀彧已如南天一柱,拔地而起。負責鎮守兗州的荀彧,兵微將寡,面對數倍於己的強敵,處變不驚,指揮若定。他充分顯示了運用有限人力資源的高卓能力,在驟然煮成一鍋亂粥的時勢面前,荀彧像一個高明的棋士,一瞥之下便洞悉了全部利害:何處宜棄,何處宜保,何人可尋求互助,何人可使之不敢輕舉妄動。最後平安化解危機。曹操戎馬生涯中有很多重要的關節點,幾乎每一個關節點,我們都能看到荀彧的智慧。荀彧的智慧與郭嘉不同處在於:郭嘉更擅長以獵豹般的機敏,捕捉稍縱即逝的戰機,荀彧則更像一位治國大師,統覽全域,所提的方案往往周贍完備,切實可行,極具長遠的戰略眼光。曹操回到兗州後,還沒來得及當面對荀彧表示感謝,便先洗耳恭聽了荀彧下面一番教誨:
"當年漢高祖保關中,光武帝據河內,為君臨天下都是先力求深根固本,以便進能夠勝敵,退足以堅守,所以即使不斷遭到挫折和失敗,仍然能夠成就大業。將軍本以兗州創業,今天雖然有些殘壞了,其實仍然不難自保,這便正好像將軍的關東與河內,務必先求安定。將軍若先分一支兵東擊陳宮,陳宮必不敢西顧,我們正好乘這段閒置時間把麥子收了,待到糧草豐足,呂布便可一舉而破。破呂布之後,將軍再與南面的揚州結好,共討袁術,屆時將軍兵臨淮、泗河上,大業可傳檄而定。倘若將軍暫時放下呂布,先去征討陶謙、袁術,多留兵守備則將軍難免兵員不足,少留兵則大家先去保城,無法收麥。呂布必乘虛而入,大肆劫掠,民心難免有變,雖然鄄城和范、衛三縣仍然可以保全,其餘諸縣自將改弦易幟,不復為將軍所有了,到那時,將軍又何去何從呢?
被曹操由衷地贊許為"略不世出"的荀彧,這時又以自己獨具的戰略眼光,向曹操奉獻了一個更加卓越的建議:打皇帝牌。說荀彧"打皇帝牌",荀君估計不會高興,因為他的本意並非將皇帝看成一副牌。他確實從心底裡認為,曹操在道義上也應該維護漢室江山,他當年投奔曹操與此時勸曹操迎奉天子,思維上本是一脈相連的。只是,由於這一建議本身也極具謀略價值,再聯繫曹操本人日後對待皇帝的態度,我們才感覺出其中"打牌"的意味。
後來,袁紹大軍向曹操開拔過來時,荀彧又起到了不可代替的作用。由於荀彧在袁府多年,親兄弟也在袁紹處效力,所以他對袁紹及其手下眾謀士武將的判斷,甚至較郭嘉更準確,更神奇。在與"臭嘴"孔融的一次辯論中,荀彧不僅一一指出了袁紹手下眾人的性格特徵和能力局限,更對他們日後的結局──應該說下場──做了精准的預言。唉,"盡信書不如無書,"若我們相信陳壽的記述,則荀彧在這裡簡直顯示出一種超級巫師的才能:所有經他評點過的人物,一個也沒有擺脫他預先為之設計的結局。
曹操在官渡與袁紹相持已有半年,曹軍糧草堪堪不濟,形勢日見危急,曹操不免有些膽怯。曹操每當心緒不寧,計策未定之時,便有給荀彧寫信的習慣。遠在許昌的荀彧見曹操信中流露出回軍退守的意思,火速修書一封,遣快馬送與曹操,竭力表示反對。因自己不在前線,不諳具體地勢,所以荀彧的回信中並無一計一策,但他提到了一個重要概念:時機。荀彧堅信,目前正值曹袁實力消長的關鍵時刻,雙方都有困難,只要堅持,再堅持十天半月,必然會出現決定全域的可貴戰機。實力對比已不重要了,現在是雙方主帥比拚智力的重要關頭,智高一籌者,有可能畢其功於一役。曹操再次聽從了這位奇佐,不多久,他就覓得了稍縱即逝的戰機,一舉擊敗袁紹。
荀彧除了出眾的管理才能,卓越的大局觀,在識拔人才上,也顯示出高出群儕的眼光。曹操手下不少著名謀士,都由荀彧舉薦而來,包括郭嘉、鐘繇、司馬懿。荀彧賴以威服眾人的,還有自己風高節亮的道德風範。他為人謙和,"折節下士,"居高不傲,為官不貪,一心為公,散盡家財。不僅曹操對他充滿敬仰,同事下僚也多對他崇敬有加。後來曾被曹丕稱頌為"一代偉人"的著名謀士鐘繇,對荀彧就佩服得五體投地,稱他為顏淵再生,所謂"能備九德,不貳其過,唯荀彧然"。司馬懿更不避美言地認為:無論在書籍中還是自己"耳目所從聞見,逮百數十年間,賢才未有及荀令君者"。
西元212年(建安十七年),曹操欲進爵國公、加封九錫(九錫是古代帝王對大臣的九種賞賜,有車馬、衣服、樂器、武士、弓矢等,這是對大臣的最高禮遇)。荀彧認為:“(曹公)本興義兵以匡朝甯國,秉忠貞之誠,守退讓之實;君子愛人以德,不宜如此”,因此惹怒了曹操。對荀彧之死,有一種來源可疑的傳說:曹操曾托人送給荀彧一隻食品盒,打開後空無一物,荀彧立刻明白了對方的用意,遂服毒自盡。當然權威的說法(陳壽)也頗為籠統含混,說荀彧五十歲時"以憂薨",時為建安十七年(西元212年)。荀彧死後第二年,曹操進封為魏公。曹操終究沒有用自己的強力廢除漢朝,終究沒有做過一天皇帝,隱隱中是否懾于荀君來自黃泉之下的逼視呢?
淚眼迷離之際卻驀然發現,留任後方的荀彧已如南天一柱,拔地而起。負責鎮守兗州的荀彧,兵微將寡,面對數倍於己的強敵,處變不驚,指揮若定。他充分顯示了運用有限人力資源的高卓能力,在驟然煮成一鍋亂粥的時勢面前,荀彧像一個高明的棋士,一瞥之下便洞悉了全部利害:何處宜棄,何處宜保,何人可尋求互助,何人可使之不敢輕舉妄動。最後平安化解危機。曹操戎馬生涯中有很多重要的關節點,幾乎每一個關節點,我們都能看到荀彧的智慧。荀彧的智慧與郭嘉不同處在於:郭嘉更擅長以獵豹般的機敏,捕捉稍縱即逝的戰機,荀彧則更像一位治國大師,統覽全域,所提的方案往往周贍完備,切實可行,極具長遠的戰略眼光。曹操回到兗州後,還沒來得及當面對荀彧表示感謝,便先洗耳恭聽了荀彧下面一番教誨:"當年漢高祖保關中,光武帝據河內,為君臨天下都是先力求深根固本,以便進能夠勝敵,退足以堅守,所以即使不斷遭到挫折和失敗,仍然能夠成就大業。將軍本以兗州創業,今天雖然有些殘壞了,其實仍然不難自保,這便正好像將軍的關東與河內,務必先求安定。將軍若先分一支兵東擊陳宮,陳宮必不敢西顧,我們正好乘這段閒置時間把麥子收了,待到糧草豐足,呂布便可一舉而破。破呂布之後,將軍再與南面的揚州結好,共討袁術,屆時將軍兵臨淮、泗河上,大業可傳檄而定。倘若將軍暫時放下呂布,先去征討陶謙、袁術,多留兵守備則將軍難免兵員不足,少留兵則大家先去保城,無法收麥。呂布必乘虛而入,大肆劫掠,民心難免有變,雖然鄄城和范、衛三縣仍然可以保全,其餘諸縣自將改弦易幟,不復為將軍所有了,到那時,將軍又何去何從呢?
被曹操由衷地贊許為"略不世出"的荀彧,這時又以自己獨具的戰略眼光,向曹操奉獻了一個更加卓越的建議:打皇帝牌。說荀彧"打皇帝牌",荀君估計不會高興,因為他的本意並非將皇帝看成一副牌。他確實從心底裡認為,曹操在道義上也應該維護漢室江山,他當年投奔曹操與此時勸曹操迎奉天子,思維上本是一脈相連的。只是,由於這一建議本身也極具謀略價值,再聯繫曹操本人日後對待皇帝的態度,我們才感覺出其中"打牌"的意味。
後來,袁紹大軍向曹操開拔過來時,荀彧又起到了不可代替的作用。由於荀彧在袁府多年,親兄弟也在袁紹處效力,所以他對袁紹及其手下眾謀士武將的判斷,甚至較郭嘉更準確,更神奇。在與"臭嘴"孔融的一次辯論中,荀彧不僅一一指出了袁紹手下眾人的性格特徵和能力局限,更對他們日後的結局──應該說下場──做了精准的預言。唉,"盡信書不如無書,"若我們相信陳壽的記述,則荀彧在這裡簡直顯示出一種超級巫師的才能:所有經他評點過的人物,一個也沒有擺脫他預先為之設計的結局。
曹操在官渡與袁紹相持已有半年,曹軍糧草堪堪不濟,形勢日見危急,曹操不免有些膽怯。曹操每當心緒不寧,計策未定之時,便有給荀彧寫信的習慣。遠在許昌的荀彧見曹操信中流露出回軍退守的意思,火速修書一封,遣快馬送與曹操,竭力表示反對。因自己不在前線,不諳具體地勢,所以荀彧的回信中並無一計一策,但他提到了一個重要概念:時機。荀彧堅信,目前正值曹袁實力消長的關鍵時刻,雙方都有困難,只要堅持,再堅持十天半月,必然會出現決定全域的可貴戰機。實力對比已不重要了,現在是雙方主帥比拚智力的重要關頭,智高一籌者,有可能畢其功於一役。曹操再次聽從了這位奇佐,不多久,他就覓得了稍縱即逝的戰機,一舉擊敗袁紹。
荀彧除了出眾的管理才能,卓越的大局觀,在識拔人才上,也顯示出高出群儕的眼光。曹操手下不少著名謀士,都由荀彧舉薦而來,包括郭嘉、鐘繇、司馬懿。荀彧賴以威服眾人的,還有自己風高節亮的道德風範。他為人謙和,"折節下士,"居高不傲,為官不貪,一心為公,散盡家財。不僅曹操對他充滿敬仰,同事下僚也多對他崇敬有加。後來曾被曹丕稱頌為"一代偉人"的著名謀士鐘繇,對荀彧就佩服得五體投地,稱他為顏淵再生,所謂"能備九德,不貳其過,唯荀彧然"。司馬懿更不避美言地認為:無論在書籍中還是自己"耳目所從聞見,逮百數十年間,賢才未有及荀令君者"。
西元212年(建安十七年),曹操欲進爵國公、加封九錫(九錫是古代帝王對大臣的九種賞賜,有車馬、衣服、樂器、武士、弓矢等,這是對大臣的最高禮遇)。荀彧認為:“(曹公)本興義兵以匡朝甯國,秉忠貞之誠,守退讓之實;君子愛人以德,不宜如此”,因此惹怒了曹操。對荀彧之死,有一種來源可疑的傳說:曹操曾托人送給荀彧一隻食品盒,打開後空無一物,荀彧立刻明白了對方的用意,遂服毒自盡。當然權威的說法(陳壽)也頗為籠統含混,說荀彧五十歲時"以憂薨",時為建安十七年(西元212年)。荀彧死後第二年,曹操進封為魏公。曹操終究沒有用自己的強力廢除漢朝,終究沒有做過一天皇帝,隱隱中是否懾于荀君來自黃泉之下的逼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