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姐說， 部長想看你處女作， 列印一下， 過來。
我放下電話趕緊列印我的作品， 五分鐘出稿， 送到花姐辦公室。
花姐對我一笑說， 坐坐， 我先看看。
花姐辦公室很香， 花姐就是花房姑娘， 做辦公室主任可惜了。 我想隱瞞寫小說這事， 覺得給人不務正業印象不太好， 我的稿費單卻被花姐看到了， 只好坦白。 她一看有三千元， 覺得這事不簡單。 她說這諾貝山小說月刊是哪兒的， 我說是瑞典中文雜誌。 她說好好， 近點好。 我不明白， 只好淺笑。
花姐看完深呼一口氣說， 知道不知道天高地大？
我想說知道， 話到嘴邊成了不知道。
花姐說， 列印成這樣給領導看很不禮貌。 頁眉壓五行， 頁腳空五行， 這樣才行嘛。
我拿著幾頁紙回到辦公室， 又重新排版。 字體換成了小三號新宋體， 標準檔用字， 標題換成二號黑體字。
花姐看了看說， 嗯， 這樣醒目。 行距字距可以鬆散點， 數位都換成漢語數位， 阿拉伯數字不好。 字體可以用微軟細明體， 不一定用公文寫作那樣。
她壓低聲說， 部長喜歡微軟細明體。
我拿著幾頁紙回到辦公室， 又重新排版。 弄好送給花姐， 花姐看了看說， 嗯， 版式字體就這樣， 我再審審內容。 你回去吧， 好了我叫你。
宣傳口寫小說基本屬於不務正業， 我知道這個， 但沒忍住。 天天新聞通稿， 天天先進典型， 天天領導講話精神， 這弄好了也不容易， 這是飯碗。
電話響了， 我趕緊去花姐辦公室。
花姐沒看那幾張紙， 看著我笑， 說， 你有女朋友沒有？
我說有， 吹了。
花姐說， 那還是沒有嘛， 給你介紹一個？
我說謝謝， 剛工作， 隨後吧。
花姐拿起那幾張紙說， 我不懂小說， 但你要知道邢瑞柯這個女人不可能有的。 為啥呢？那都是個別現象， 你讓她今天遷就村長， 明天遷就書記， 這風氣是應該旗幟鮮明應該抵制的。 我問你結婚沒有， 也是這個意思。 你對女人不瞭解啊， 有時候她那樣想不一定那樣做， 那樣做了不一定要宣揚， 宣揚了要有立場觀點。
我說， 花姐， 你說咋辦？
花姐說， 改改。
我說咋改。
花姐說， 你看過電視劇大長今沒有？
我說看過。
花姐說，
我說大長今做的泡菜看著就好吃
還有呢？
衣服很鮮豔， 李英愛很漂亮。
花姐笑了， 說， 你呀你們年輕人， 寫小說要看實質， 不能被表像迷惑。 你看我都快五十了， 部長那次喝酒說我像三十歲女人。 他不是誇我年輕， 是我誇我幹勁足， 知道吧？要透過鮮豔衣服看見大長今那種堅韌不拔精神， 委屈求全為皇帝著想。 同樣是伺候皇帝， 你看甄嬛， 你看她是不是天下最毒婦人心。 那種以暴制暴的暴戾之氣是很成問題的， 還有灰太狼喜洋洋， 簡直是教孩子們勾心鬥角嘛。 你去改一下， 邢瑞柯最後揭發了村長書記貪污公款搞良家婦女， 被縣委開除公職， 全村人又有了新的致富領頭人， 那樣多好。 部長看了也會放心的。 我是為你好，
我回到辦公室發愣， 不知道這邢瑞柯會變成啥樣子。 那是我親身經歷的一個素材， 若是換成真名基本就是寫實了。 可想想， 我是七百分之一的錄取者， 這飯碗太不容易啊。
那就改吧。
晚上打算要和小女友去吃夜宵， 只好讓她一個人在家看電視。 小女友在電話裡想哭， 但我忍住說了有急事。 燈下， 我改了很多地方總歸覺得我太辜負邢瑞柯這個人物。 可是明天要交稿子， 我只能硬著頭皮改寫。 等我改完最後一個字， 小女友拎著夜宵站在了門口。 我的眼鏡很差， 但我知道那一定是夜宵。 我過去接住東西， 抱了抱小女友， 說， 飯碗太重要了乖乖。 小女友說我坐一會就走， 回去晚了媽會罵的。 我知道她不想走，
第二天在辦公室， 花姐說， 給部長了， 正在看。
我說嗯嗯。
快下班時候， 花姐說你來一趟。
我去了。
花姐說， 部長說很不錯， 要大力培養。
我說嗯嗯。
花姐說， 部長還說了， 要是這樣寫是小說， 他也能寫。
我笑了。
花姐說， 你笑啥？這孩子！你要是認識諾貝山的人， 給部長處女作引薦一下， 他家有好酒， 請客吃飯沒啥問題， 記住了？
我笑了， 說好。
花姐一個指關節敲著桌子自言自語說， 要是這樣， 我也寫一篇處女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