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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是走出來的,不走,就沒有路

去朝聖吧

節選自《西夏咒》雪漠著

瓊費力地睜開了眼, 去看媽。 媽正在土炕上呻喚, 媽的呻吟很好聽, 像誦咒。 媽才挨過爹的鞭子。 自瓊剃度後, 媽每天挨鞭子。 爹很會打鞭子。 每一鞭下去, 媽就死命叫, 可沒有傷痕。 媽說傷痕在心裡, 血也流到心裡。 媽說:心就是盛血的, 流了流去, 流得越多, 心血越旺。 說著, 媽的臉奇異地光亮起來。

媽起來給瓊做飯。 媽的土屋在山窪裡, 原是狩獵者築的, 臨時住。 媽搬出寨子後, 就住在這兒。 媽說, 那天好險, 我稍去遲些, 你就叫那女人害了。 瓊吃驚地想, 那不是個夢嗎?媽說:“當然是夢。 這世上,

啥都是夢呀。 知道不?媽也能進你的夢。 ”瓊問:“現在是不是夢呀?”媽說:“當然是夢。 ”

日頭爺亮晃晃在半天裡懸, 山窪裡的草們笑得前仰後合。 瓊想, 媽真會開玩笑。

媽熬了茶, 兌了奶, 加了糖。 瓊問:“媽, 哪來的錢?”媽說:“我那對松耳石換的。 ”瓊說:“我有幾兩銀子。 ”“你留著吧, 你還要走老長老長的路呢, 你得去朝聖。 雖然朝聖很苦, 但人的一生, 總是要朝聖的。 不朝聖, 就白活了。 ”瓊問:“我到哪兒去朝聖?”媽說:“我也不知道。 不過, 老先人說, 聖地在尼泊爾。 你翻過無數的雪山後, 就會到達聖地。 聽說有好些朝聖者, 就死在那兒了。 媽捨不得你去, 可你不朝聖, 還算媽的兒子嗎?”媽的臉上閃著聖光。 怪, 媽挨了打, 卻反倒有聖光了。 媽笑了。 媽說:“聖光, 就是叫打出來的。

不挨打, 就沒有聖光。 ”

媽真會開玩笑。 瓊想。

媽取出一卷經, 給了瓊。 媽說:“拿上它, 這是你舅舅給的。 他叫你父親逮了去, 給他當馬蹬呢。 其實, 帶不帶這, 並不要緊, 你心上的那卷經, 可丟不得。 ”

瓊知道, 媽說瘋話了。 舅舅才給自己剃度了, 他摸摸頭皮, 卻抓了把頭髮。 瓊很吃驚, 記得, 舅舅剛給自己剃度的呀。 媽笑了, 說這頭髮, 長起來快, 又說, 洞中方七日, 世上已千年。 你的心老在洞裡, 當然覺不出時光的流逝。

太冤枉了。 瓊說。

冤啥?

別人度日如年, 命當然長了, 我一瞬間, 卻頂人家老長一段歲月。 活上百歲, 也不過瞬息。 冤死了。 瓊話音沒落, 媽笑了。 媽的笑很像雪羽兒。 媽說:“活上百歲的, 也沒有活過。 活了一瞬息, 也沒有白活。 去吧, 孩子, 走你的路去吧。

瓊出來, 見雪羽兒牽了匹馬, 正在候地。 雪羽兒一身尼姑打扮, 也落了發。 雪羽兒說:“那寬三死纏, 說我只寫了個虛名, 我就來實的。 走吧。 ”

去哪兒?

我也不知道去哪兒?不過, 世上的路多著呢, 想去哪兒, 就能去哪兒。

媽出來, 把酥油塞給瓊說:“走吧, 路是走出來的, 不走, 就沒有路。 ”瓊就上了馬, 雪羽兒才上馬, 媽在馬屁股上拍了一掌, 馬長嘶一聲, 飛了起來。

——摘自《西夏咒》作家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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