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 有一位務實能幹的宰相。
少年時立志要水擊三千里, 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
面對禍亂中華的匪賊, 起兵靖亂。
到了位極人臣地步時,
他面對著一個從軟體到硬體都落後於世界, 而且落後到無法和周遭對話的中華。
頂頭上司是個不無才華、禦下有方, 但同時悍辣固執, 拒絕與世界交流的老太太, 身邊還圍著一群生怕漢人奪權的權貴。
所以, 他很難用正常的方式來促進一切。
只好用盡各類手段, 委婉、迂回、偶爾不免卑鄙、甚至為虎作倀地, 推進著宏圖大業。
一點點地, 試圖讓中華納入與世界其他國家對話的軌道上。
他是當時中華僅有的幾位, 可以和世界其他國家做現代外交的人——在他掌權之前, 中國掌權的大多是些會亂殺使臣、關稅白送、把他國都當藩屬的土鼈。
他是中國歷史上僅有的幾位, 可以算得上外交家的現代政治家。
做了及宣導無數的實業。
經過他、曾、左、胡這一群人的努力, 漢人大臣們, 逐漸有了話語權。 順便, 他還培養了袁世凱, 而袁世凱最後, 仿佛曹操終結漢朝似的, 終結了滿清。
所以:這位宰相一度拯救了滿清, 又灑下種子, 終結了滿清。
當然, 對落後於時代的朝代舊人而言, 這個具有士大夫氣+現代政治家混合體的宰相, 實在太有問題了, 用手段太狡猾了。 所以有道德潔癖的傳統士大夫如翁同龢等, 會看他不爽。
最後他還是在夾縫之間, 保留了一些火種, 在大亂之間, 為中華爭取了儘量多的利益。
某種程度上, 上面坐著一位擅長權鬥, 卻對世界大勢頗為蒙昧的執拗領袖, 他是當時中華最後一縷現代文明的火焰。
他也想法子, 在舉國被義和團這類暴亂分子禍害之時,
在本該滅國的時刻, 最後爭取了點東西:辛醜之亂, 雖然賠款數額巨大, 但終於沒有割地。
這是個生錯了時代的偉大宰相。 始終沒有機會完全展現自己的才華。 但他到底讓中華從野蠻到文明之間, 邁了一小步。 步子不大, 但也夠了。
以前我們談論一個歷史人物, 總是務求於“好”或“壞”, “正面”與“反面”。 越讀越小, 經常鑽到他的私人八卦裡去。 但是梁任公的邏輯是“別嫌他不好, 設想沒有他試試”。 因此, 將一個人放到某個歷史角色中時, 很難全盤肯定或否定, 也不能接受其優點, 菲薄其缺點。 因為任何一個人在性格、才能、處事上都是複雜的。 僅以李鴻章而言, 軍事上、外交上、工業活動上, 是非太多,
梁任公說, 李鴻章當時簽條約太多, 國人都說他是秦檜。 但同時“西報有論者曰:日本非與中國戰, 實與李鴻章一人戰耳。 ”這麼一想, 李鴻章更像是為他服務的政權而背了黑鍋。
一人對一國, 何其慘烈。
“淮軍之初之上海, 西人見其衣帽之粗陋, 竊笑恥之, 鴻章徐與左右曰:軍之良益, 豈在制服耶?須彼見吾大將旗鼓, 自有定論耳。 至是歐美人見淮軍將校之勇敢, 紀律之整嚴, 莫不改容起敬, 而常勝軍之在部下者, 亦始帖然服李之節制矣。 ”
如果單看這一段, 很容易發現李鴻章的睿智所在。 不看外表, 重視實際, 而且堅持己見不易受外界動搖。
用這種姿態去看西方, 他很容易就發現了許多問題,
“不學無術, 不敢破格, 是其所短也。 ”
但大局之下, 他能怎麼破格呢?
在另一個平行時空裡, 京城被義和團控制了, 天子和慈禧完蛋了, “東南互保”完全實現了。 李鴻章便將成為中國第一個總統(當時已經定了名字, 叫做伯理璽天德, 即president), 那時自然又是另一個場面, 也許那時候他就是中國的華盛頓了。
當然,以他的才具和性格,如果真當了總統,也未必是好事。
所以,現在這樣,成為一個長期被誤解的悲劇英雄、爭議巨大的宰相,也許就是他的宿命。
“與婦人孺子共事,亦不得已耳。”
這句話是中國專制時代偉大宰相們的共同心痛。
也是他一生的寫照:一個個人已經進入務實的現代,但必須轉身扶著一群不太懂現代規矩的人前進的,宰相。
歷朝許多賢人都如此:
自己已經跨越了一個時代,卻還得回過頭,勉力扶著一個大國,艱難地走兩步,退一步,爭取多走兩步。類似的苦心孤詣、慘澹經營,又不止一個李鴻章了。
當然,以他的才具和性格,如果真當了總統,也未必是好事。
所以,現在這樣,成為一個長期被誤解的悲劇英雄、爭議巨大的宰相,也許就是他的宿命。
“與婦人孺子共事,亦不得已耳。”
這句話是中國專制時代偉大宰相們的共同心痛。
也是他一生的寫照:一個個人已經進入務實的現代,但必須轉身扶著一群不太懂現代規矩的人前進的,宰相。
歷朝許多賢人都如此:
自己已經跨越了一個時代,卻還得回過頭,勉力扶著一個大國,艱難地走兩步,退一步,爭取多走兩步。類似的苦心孤詣、慘澹經營,又不止一個李鴻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