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的感恩
文 | 劉鑫
1
娘在家便在。
母親今年已有48歲， 個頭1米6左右， 大字不識一個， 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莊稼人。 聽父親說， 母親嫁給他時才16歲，
我的老家座落在大山深處的一個小村莊， 母親沒去之前， 家裡只有一間土房， 後來母親嫁過去， 加上爺爺奶奶和姑姑共有5個人， 生活十分不便。 最後， 還是在母親的提議下， 將堆積雜草的窯洞騰出來， 母親每天跟著父親和泥、建土炕和灶台， 到了飯點還要做飯， 經過幾天的奮戰， 終於將窯洞收拾得有模有樣， 土炕和灶台連在一起， 只要一做飯， 土炕也能燒熱乎了，
2
後來父親做了教師， 很少顧家， 母親便擔起了家裡的所有擔子， 既要照顧年邁的爺爺奶奶， 又要照看我和弟弟， 還要時常去田地裡幹農活。 那個時候， 因為還沒有改革， 我們村歸鄉里管， 最讓人受罪的就是交通不便， 每次母親從家去鄉街道買賣東西， 都要翻山越嶺， 來回要走七八公里山路。
小時候， 我最喜歡躺在母親懷裡， 讓母親給我掏耳朵， 母親總會小心翼翼的問我：“疼不疼？”好多次我都會故意逗母親， “啊， 疼！”看著母親緊張的表情， 既好玩又好笑。
在母親眼裡， 我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 外出上學， 母親總要千叮嚀萬囑咐；放學回家， 總能看到母親站在院門口眺望的身影。
有一天中午， 母親一如既往送我上學。 剛走到村口沒多遠遠， 我突然感覺腦袋發暈， 倒在了山坡下， 母親發了瘋似的跑過來， 把我背回家裡， 一個勁的問我怎麼了。 我難受得怎麼也不說話， 母親著急， 哭了起來。 奶奶說：“趕緊送到鄉衛生所去看看吧。 ”母親想都沒想， 背起我跑了七八公里山路， 把我送到了衛生所。 經醫生診斷， 我只是中暑， 輸幾瓶液就好了， 母親這才放心。 我清醒時， 看見母親呆呆地望著我流淚。 後來我才知道， 母親跑到醫院時只穿了一隻鞋， 一隻腳又紅又腫， 腳掌都磨破了。
3
人總會長大， 上初中後， 也許是因為自尊心強的緣故， 母親受盡了我百般“虐待”。 那個時候， 不知為何， 我很反感和討厭家裡人去學校看我， 哪怕在學校附近出現，
有一天中午， 下著小雨， 我正在上課， 突然教導主任來到班裡問：“誰是劉鑫？”
“我是。 ”我一臉茫然地站起身來。
“你媽在學校門口找你。 ”剛說完同學們哈哈大笑起來， 議論紛紛， 我頓時感覺無地自容， 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跑到校門口， 看見母親穿著一身補丁的灰色衣服， 褲子側面和布鞋上沾滿泥水， 手裡還拿著把雨傘， 頓時火冒三丈：“你來幹什麼， 讓同學們都笑話我。 ”
母親說：“下雨了， 媽給你把雨傘拿過來， 順便還帶了點早上剛烙的你最愛吃的柿子餅， 還熱乎著呢， 乘熱吃。 ”
看到母親從兜裡掏出來一些用塑膠袋包裹的柿子餅， “我只拿一個， 其它的你帶回去吧， 以後別隨隨便便跑來學校了。 ”說著，
後來我才知道， 就為了給我送傘， 讓我吃上熱餅， 那天母親走了幾公里山路， 因為雨大路滑還摔倒了好幾次。
4
我初中畢業時， 因為貪玩中考落榜。 父親和母親商量， 讓我在鎮上的初中複讀。 為了方便學習， 母親在學校門口給我租了一間小房子， 雖然一個月房租只有80元， 可還是給家裡增加了負擔。 另外還要給我生活費， 在我的記憶中， 父親給我的生活費特別少， 剛好夠每天的吃飯， 然而母親卻瞭解我的心思， 每次都偷偷多給我一些——當時我並不知道， 那是母親省吃儉用積攢下的。
在我們老家， 如果孩子去其他鄉鎮上學， 必須要交借讀費， 為了減輕父親的壓力， 母親狠下決心去了市里打工賺錢， 第一份工作就是在網吧裡當清潔工。
母親經常會坐一個小時的車，從市里趕回鎮裡，給我買些好吃的。有一天母親買了幾個芝麻餅和一些小吃來學校看我，因為剛剛下課，同學很多，我很不好意思地自己跑到租的小房子裡去，母親隨後也跟了進來，笑著問我最近學習累不累，我不耐煩地說：“媽，你別總來學校，人家會笑話我的，還有，你不知道我喜歡吃水果嗎？這餅怎麼吃啊，我不吃了，回學校了。”說著我抓起餅仍在床上，就跑回學校了。
那天放學後，我回去竟看見床上放著我最愛吃的水果，被子上還放了50元錢。
5
以前只要有困難，我就會想到找母親。
有一次週五放學後，因為我沉迷上網，把下周的生活費花光了。想到母親在市里打工，我用僅剩的幾元錢坐車趕到母親上班的地方——“銀河網吧”。當我在網吧找到母親時，母親穿著一身髒兮兮的工作服，額頭佈滿汗珠，正在彎著腰打掃衛生，時不時撿煙頭和塑膠瓶。
母親看到我後高興地放下掃把，卸下我的書包，邊走邊問我：“今天怎麼想起來看媽了，累不累啊，先休息休息，媽把這點衛生打掃完，帶你去吃好吃的。”說著不停地給我擦汗。可是走到母親休息的地方，我愣住了，母親的休息地方就是網吧一角，外面用木板擋著，裡面只有一個墊子和一床被子，白天還要卷起來。
當時我的心裡一陣難受，對母親說：“媽，你怎麼不租個小房子住，這個地方能住嗎？”母親拉著我的手說：“沒事，挺好的，媽將就將就就可以了，有租房的錢都能給你買好幾身衣服了。”
母親帶我在網吧樓下的飯館吃砂鍋米線。因為上班的原因，她和周圍的人很熟，邊吃邊聊天，從老闆口中我才知道，原來母親一個月工資才300元，平時連一碗面皮都不捨得買，那天吃飯母親花了100元。第二天臨走時，母親又給我買了雙80元的運動鞋和一些小吃，還給了我50元生活費。
當時，我竟然不知道該對母親說什麼。走在回去的路上，我的眼淚情不自禁流了下來，我忽然覺得欠母親太多太多。
6
千里試問平安否？且把思念遙相寄。自從2008年當兵後，儘管我身在邊疆，可母親對我的牽掛依舊不減。那個時候因為沒有手機，樓道只有一個磁卡電話，一個月才能和母親通一次電話，聽弟弟說，母親經常拿著我的照片發呆、流淚。
2012年底，我收穫了軍旅生涯第一個三等功。離家四年，我第一次踏上了回家探親的列車。母親說會去火車站接我。可到了出站口，我找了十幾分鐘，竟然沒有找到母親，心想難道母親沒來，正準備打電話時，聽到有人叫我，我隨聲尋找過去，才發現母親就在距離我幾米處的柵欄門口，微笑著沖著我使勁的招手。我呆住了，母親穿著一身黑色羽絨服，看上去那麼矮小，儘管頭髮剛剛染過，還簡單化了妝，可依然掩蓋不住臉上的皺紋。
回到家後，我拿出三等功證書給母親看，母親開心得合不攏嘴：“我兒出息了，媽為你驕傲。”我聽了，心裡有種淡淡的成就感。
母親當天做了七八個我最愛吃的家常菜，我們邊吃邊聊。原來，母親在鎮上開了一家鮮花店，因為非常用心，鄉鎮大部分人都來光顧母親的生意。我好奇的問母親：“媽，你怎麼會想起來做鮮花呢，現在咱家條件也還可以，回家呆著休息休息嘛。”母親卻說：“沒事，媽現在還幹的動，以後你和你弟用錢的地方還很多，我能掙多少就掙多少。媽沒文化，打工掙不了幾個錢，我看鮮花生意挺掙錢的，所以才學著做了。”弟弟跟著說：“咱媽就是強，誰說都不聽，我看能掙個百萬富翁嗎？讓我也過過富二代的癮。”頓時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7
2015年8月底，當我拿到軍校錄取通知書後，第一時間撥通了母親的電話告訴她這個後消息。
“兒子，這些年你受苦了，媽以你為榮，永遠支持你。”聽口氣，母親非常激動。
今年年初探家時，母親執意要去河南看望當兵的弟弟，連夜做了弟弟喜歡吃的糖包子。一路同行到鄭州火車站，要分手了，坐在候車廳，我發現母親臉上的皺紋縱橫交錯，就像風乾的橘子皮……看著看著，我流淚了。
一時間，傷心、難受、自責、感恩錯綜交織——我長大了，母親卻老了。我知道母親希望我家業有成，可是我更希望母親一生平安。但求時間能走得再慢一點，讓我陪伴母親慢慢變老，不管將來人生路會怎樣，我只想好好珍惜這份遲來的感恩。■
第一份工作就是在網吧裡當清潔工。母親經常會坐一個小時的車，從市里趕回鎮裡，給我買些好吃的。有一天母親買了幾個芝麻餅和一些小吃來學校看我，因為剛剛下課，同學很多，我很不好意思地自己跑到租的小房子裡去，母親隨後也跟了進來，笑著問我最近學習累不累，我不耐煩地說：“媽，你別總來學校，人家會笑話我的，還有，你不知道我喜歡吃水果嗎？這餅怎麼吃啊，我不吃了，回學校了。”說著我抓起餅仍在床上，就跑回學校了。
那天放學後，我回去竟看見床上放著我最愛吃的水果，被子上還放了50元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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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只要有困難，我就會想到找母親。
有一次週五放學後，因為我沉迷上網，把下周的生活費花光了。想到母親在市里打工，我用僅剩的幾元錢坐車趕到母親上班的地方——“銀河網吧”。當我在網吧找到母親時，母親穿著一身髒兮兮的工作服，額頭佈滿汗珠，正在彎著腰打掃衛生，時不時撿煙頭和塑膠瓶。
母親看到我後高興地放下掃把，卸下我的書包，邊走邊問我：“今天怎麼想起來看媽了，累不累啊，先休息休息，媽把這點衛生打掃完，帶你去吃好吃的。”說著不停地給我擦汗。可是走到母親休息的地方，我愣住了，母親的休息地方就是網吧一角，外面用木板擋著，裡面只有一個墊子和一床被子，白天還要卷起來。
當時我的心裡一陣難受，對母親說：“媽，你怎麼不租個小房子住，這個地方能住嗎？”母親拉著我的手說：“沒事，挺好的，媽將就將就就可以了，有租房的錢都能給你買好幾身衣服了。”
母親帶我在網吧樓下的飯館吃砂鍋米線。因為上班的原因，她和周圍的人很熟，邊吃邊聊天，從老闆口中我才知道，原來母親一個月工資才300元，平時連一碗面皮都不捨得買，那天吃飯母親花了100元。第二天臨走時，母親又給我買了雙80元的運動鞋和一些小吃，還給了我50元生活費。
當時，我竟然不知道該對母親說什麼。走在回去的路上，我的眼淚情不自禁流了下來，我忽然覺得欠母親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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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試問平安否？且把思念遙相寄。自從2008年當兵後，儘管我身在邊疆，可母親對我的牽掛依舊不減。那個時候因為沒有手機，樓道只有一個磁卡電話，一個月才能和母親通一次電話，聽弟弟說，母親經常拿著我的照片發呆、流淚。
2012年底，我收穫了軍旅生涯第一個三等功。離家四年，我第一次踏上了回家探親的列車。母親說會去火車站接我。可到了出站口，我找了十幾分鐘，竟然沒有找到母親，心想難道母親沒來，正準備打電話時，聽到有人叫我，我隨聲尋找過去，才發現母親就在距離我幾米處的柵欄門口，微笑著沖著我使勁的招手。我呆住了，母親穿著一身黑色羽絨服，看上去那麼矮小，儘管頭髮剛剛染過，還簡單化了妝，可依然掩蓋不住臉上的皺紋。
回到家後，我拿出三等功證書給母親看，母親開心得合不攏嘴：“我兒出息了，媽為你驕傲。”我聽了，心裡有種淡淡的成就感。
母親當天做了七八個我最愛吃的家常菜，我們邊吃邊聊。原來，母親在鎮上開了一家鮮花店，因為非常用心，鄉鎮大部分人都來光顧母親的生意。我好奇的問母親：“媽，你怎麼會想起來做鮮花呢，現在咱家條件也還可以，回家呆著休息休息嘛。”母親卻說：“沒事，媽現在還幹的動，以後你和你弟用錢的地方還很多，我能掙多少就掙多少。媽沒文化，打工掙不了幾個錢，我看鮮花生意挺掙錢的，所以才學著做了。”弟弟跟著說：“咱媽就是強，誰說都不聽，我看能掙個百萬富翁嗎？讓我也過過富二代的癮。”頓時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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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8月底，當我拿到軍校錄取通知書後，第一時間撥通了母親的電話告訴她這個後消息。
“兒子，這些年你受苦了，媽以你為榮，永遠支持你。”聽口氣，母親非常激動。
今年年初探家時，母親執意要去河南看望當兵的弟弟，連夜做了弟弟喜歡吃的糖包子。一路同行到鄭州火車站，要分手了，坐在候車廳，我發現母親臉上的皺紋縱橫交錯，就像風乾的橘子皮……看著看著，我流淚了。
一時間，傷心、難受、自責、感恩錯綜交織——我長大了，母親卻老了。我知道母親希望我家業有成，可是我更希望母親一生平安。但求時間能走得再慢一點，讓我陪伴母親慢慢變老，不管將來人生路會怎樣，我只想好好珍惜這份遲來的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