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陽區住的時候, 房東是一個愛貓達人, 養了一屋子的貓, 白貓、黑貓、花貓, 大貓小貓進進出出, 每次經過的時候, 都非常怕踩到它們。
小時候也曾養過小貓小狗, 看著它們一點一點地長大, 但後來都以各種原因莫名死去了, 為此很傷心了一陣子。 長大後也養過小魚小倉鼠之類的, 但都好景不長, 自認為跟小動物無緣。
但是那時不知怎麼的突然就萌生了領一隻貓來養的想法, 剛好房東有一隻母貓生了一窩小貓, 說等滿月後就讓我去選一隻。
一個月後, 我選了一隻白色的小貓, 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大概是我看它的時候它也正好看著我吧。 喔, 它有一雙寶石藍一樣的眼睛。
但是這只貓實在太瘦太小, 看起來不太容易養活似的。 剛領回家的時候, 它經常躲在角落裡整晚整晚哀哀地叫, 細細的聲音穿過人的耳膜, 但已是它能發出的最大的聲音,
由於它太小, 還不能吃貓糧, 於是我只好買來牛奶鹵蛋火腿腸之類的給它吃, 生怕它連這個也不吃。 所幸的是, 它最終還是吃了。 大概是沒有別的東西可吃, 肚子又實在太餓, 連著住了幾天, 已經認命了吧。
稍微大一點, 就可以吃貓糧了。 但是同時我也迎來了一個新的問題, 就是如何處理貓屎。
我從集貿市場給它買回來貓糧和貓砂, 貓砂真重啊, 一路提回來, 我的兩手都勒出了紅痕。 但是看到它狠狠地吃著新的貓糧, 乖乖地爬進貓砂拉屎, 還是很欣慰的。
就這樣, 我光榮地成為了一個鏟屎官。
回想我那時一個人, 上班下班, 擠公交、地鐵, 在北京偌大的人群裡不由自主地走,
我給它取了一個名字, 叫小魚兒, 有事沒事就小魚兒小魚兒地叫, 好像屋子裡另有一個人似的。 晚上我坐在床尾看書的時候, 它總愛跳上來, 蜷縮在我身上, 任我撫摸, 有時我給它剪指甲, 有時我讀到書裡的好句子, 就讀給它聽, 有時我還會唱歌給它聽, 它聽得懂嗎?心血來潮的時候, 我也給它拍照, 各種姿勢, 各種地點, 有一天拍到一張它對著門張看的背影, 非常寂寞, 非常寥落, 它也有心事麼?
到了冬天, 無論如何趕它回它的貓窩, 它都是決計不肯了, 一定要睡在靠近暖氣的床頭。 有時睡覺前我把它放到貓窩裡, 半夜翻身突然摸到一個不明物體,
貓最怕洗澡, 小魚兒也是。 每次我給它洗澡的時候, 都好像要上斷頭臺。 遠遠地躲在床角, 非要拿掃把趕它才出來。 及至給它洗完澡, 看它“落湯雞”似的樣子, 又好笑又可憐, 一雙無辜的眼睛顯得巨大, 無限哀怨。 馬上拿吹風機給它吹幹。
自從養了貓之後, 就非常注意跟貓有關的書、文字等。 有一天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 說養貓的人比養狗的人更溫柔善良, 於是非常鄭重地說給朋友聽, 以為她會說, 是呀, 你就是這樣溫柔善良的人呀, 可是她說, 並不覺得是這樣。
有一回, 它突然走丟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出去的, 急急忙忙地四處尋它, 到處都找遍了也找不到它, 以為就此丟失了, 後來還是在樓下一家小飯館的煤堆裡找到了它,
還有一回, 我生了病住院, 醫生說我要住七天以上, 我說怎麼可以, 我家裡還有一隻貓呢?醫生說是貓重要還是人重要。 我啞口無言。
就這樣忍著過了兩天。 不行, 我不能丟下它不管呀, 就偷偷地跑回去看它, 還好, 它並沒有抓狂, 自己翻到貓糧袋子裡找食吃, 一點兒也沒有“沒我不能”的樣子, 看我回去也並不覺得訝異。 它不掛念我, 我倒還掛念它哩, 我真應該在醫院裡住上七天。
小魚兒越長越大, 越來越肥。 有一天房東來收房租, 十分驚訝地對我說, 你的貓怎麼養得這麼肥, 它太肥了, 要減肥。 我才驚覺它確實有點太肥了, 肚子上全是肉,鼓鼓墜墜的。朋友也說,你這個人這麼瘦,養的貓倒是很肥。怎麼辦呢?讓它減肥吧,又不能帶它出去遛一遛,又不能讓它像食草動物一樣吃青菜,給它換便宜一點的貓糧吧,它看都不看一眼,實在傲嬌得很哪。
但是這個問題很快就不再需要我操心了,因為我要搬家了,新房東不讓養貓養狗,並且態度很堅決,無奈之下,我只好在網上發佈資訊,希望有好心人能夠收留小魚兒。
很快就有人打電話過來,是一個女孩的聲音,聽起來很甜,“聽聲辨人”,大約是一個很好的人,可以放心地將小魚兒交給她吧。可是她的家實在太遠太遠,要坐大巴車過去,還要坐兩三個小時。
等了幾天,等不到更合適的人,我只好抱著小魚兒坐上了大巴車,它第一次出遠門,第一次坐汽車,沒想到是跟我分別,也許是永別。它感覺到了嗎?很不安分地從書包裡探出頭來,眼睛直直地盯著我。那一刻讓我覺得自己非但不溫柔善良,反而是一個冷酷殘忍的人。
它的新主人果然很好,女孩子長裙飄飄,笑容淺淺,說,謝謝你跑那麼遠的路送它過來。我說不客氣,希望你對它好。她說,你放心吧,我家裡還有幾隻貓。我還能說什麼呢?
就這樣她帶著它走了。
聽過很多關於動物的靈性的故事,比如說有人將狗狗送到遙遠的千里之外,過了幾個月後,狗狗會自己跑回來。還有人若干年前放生的小猴子,有一天突然出現在家門口的樹上。我也曾幻想有一天我的小魚兒會千里迢迢分花拂柳地跑回來,在我的腳下蹭來蹭去,喵嗚喵嗚地叫,訴說分別後的思念。做過很多回這樣的夢,後來慢慢就放棄了。它大約過得很好,跟著新的主人會比跟著我當時四處漂泊要好很多吧。
謝謝你,我的小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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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歲,最好的修行才剛剛開始
不迎合,不討好,做一個向暖而生的女子
林清玄:在複雜的世界裡,做一個簡單的人
但是這個問題很快就不再需要我操心了,因為我要搬家了,新房東不讓養貓養狗,並且態度很堅決,無奈之下,我只好在網上發佈資訊,希望有好心人能夠收留小魚兒。
很快就有人打電話過來,是一個女孩的聲音,聽起來很甜,“聽聲辨人”,大約是一個很好的人,可以放心地將小魚兒交給她吧。可是她的家實在太遠太遠,要坐大巴車過去,還要坐兩三個小時。
等了幾天,等不到更合適的人,我只好抱著小魚兒坐上了大巴車,它第一次出遠門,第一次坐汽車,沒想到是跟我分別,也許是永別。它感覺到了嗎?很不安分地從書包裡探出頭來,眼睛直直地盯著我。那一刻讓我覺得自己非但不溫柔善良,反而是一個冷酷殘忍的人。
它的新主人果然很好,女孩子長裙飄飄,笑容淺淺,說,謝謝你跑那麼遠的路送它過來。我說不客氣,希望你對它好。她說,你放心吧,我家裡還有幾隻貓。我還能說什麼呢?
就這樣她帶著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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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我的小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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