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楓從床上醒來的時候, 耳旁全是火車的轟隆聲和一些竊竊私語, 仿佛自己就是住在橋洞下的流浪漢, 蓬頭垢面, 身上冷得緊。 可是自己明明睜開了眼, 在臥床上, 就如同偃臥在蓬草間的沙鷹, 只能望著滿是血紅的塗滿著曲蜒的車道的夕陽, 無可奈何。
他現在要起來了, 只是渾身透不出一絲勁。 他抬頭看了看, 地平線在窗櫺外剛好和對面的罌粟海結成末日般的婚筵, 廉楓頭頂不知哪兒來的冷風, 他又冷起來, 心中幻想著滑溜的夕陽道, 粘稠著銅般的血腥味兒, 把天空都照成刀尖劃破似的滴著膿水的傷口, 那是火燒雲啊, 想什麼呢!想什麼呢!
自己身上是渾然無傷的, 只是在肉體上, 至少現在還沒人找到他, 他只能躲著, 躲在這血漿環抱著的住所。 External, 好似繁華的街景, 只是他很久沒見過了, 走不出去, 不能走出去, 腳都凍僵住, 是被褥沒蓋完下身, 短了,
他滿臉都披滿miserable的疲態, 想著不久前自己充滿悲慘的遭遇和殉亡在逃跑道路上的毅力, 他甚至覺得自己跑到了天涯海角, 可是他跑得更遠, 沒有涯渙的天地, 那就是死。
想到這兒, 廉楓驚了一跳, 冷汗簌簌被風打下來, 死多麼是一種瀅澈的自由啊, 看著窗外夕陽盡頭的一抹墳塋墓塚, 一片亡逝者的狂歡, 他幾乎想迫不及待地跑過去了。 羡慕啊, 這人世間未斷的恩情, 夕陽要把枝頭最後的秋天的痕跡醃去, 馬上就是冬, 那時候自己洗澡的水溫會更熱了, 衣服也穿厚了, 可是這些並沒有, 自己身邊的東西已經一絲不剩了。 丟在哪兒了呢?廉楓細細回想, 只想得天空的繁星四溢,
冥, 冥, 又是死的字!暝色的街燈把行道樹照出僵白的顏色, 他痛苦極了, 抱頭亂竄, 如蟻鼠狗彘, 街道旁的水漬都蘸滿了他憔悴的神色。 又是一陣鼙鼓聲, 像是別人追殺來了似的, 城市高樓上的LED燈把自己的容貌照得透亮, 這還不是廣告裡說的荒蕪的詞, 他的臉確實煞白了, 不過隔了一會兒, 螢幕熄滅, 除了澄鬱的寂靜, 別的什麼都沒有, 就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
他卻再也不敢回去了, 哪怕天上還懸掛著朗朗宇宙, 卻也不為他說話。 沙漠中有野鷲在啃食豺狼的屍體腐肉, 他巴不得如野狗一般猛撲過去, 卻踉踉蹌蹌逃開, 波氣雲煙的是海市蜃樓, 是宗廟, 是祠堂, 是墳塋, 又是死!Solemn!Solemn!他想起一句話——“假如一天死神拿出你的花押, 你走不走?”, 可他除了哀歎自己的不幸還有什麼, 也不知道他可以操起什麼術, 來挽救他卑微的靈魂, 還是只能湮祀一生。 等到海市蜃樓消亡, 他又朝著更濃密的曙色中走去, 霰䨙的浪把他打得澆濕, 不過他還是寧願抬頭看看宇宙, 看看它到底有沒有改變什麼!那是自己的狂恣的姿態, 還真是像魏晉名士一樣呢, 可是這有什麼用, 除了吃藥、吸粉, 更沒有《廣陵散》之類的東西了。
肉場,全是呻吟和濫叫,廉楓敏銳,看得清,像是鎏金的彩,自己心腸怦怦亂跳,濕熱的臟器!廉楓卻止不住地走進去,迅速被一片香粉味迷了眼, 就像是熾烈烈的紅酒配上蛋撻和起司的色調,淩亂,豔麗,一隻野獸般的陌生人迅速摟住他的脖頸,拉他進房去,廉楓看不真切,只知道四處都是掛滿妖豔的披肩,樓梯口還有人在迷醉,易開罐迸發出香檳般的洶湧。他知道有首歌,加州旅館,加州旅館,這畢竟不是加州,也沒歌中說得那麼恐怖。可如果是真的呢?抬頭看一眼這耐舊的題牌,是從幾十年前留下來的,從黑色的十年中活過來的,可現在這裡卻變成了這樣的肉場,黑色的殘存與彩色的豔麗妖嬈雜合,媾和,妥協,他不敢再想黑了,死的肅穆的顏色。
他想起布呂歇爾的騎兵,鎧胄生輝的歐洲大陸,阿爾卑斯山,高加索山,都有用刀擦出的磨進骨頭的聲音,吱吱呀呀,全是粉齏,那些聖騎士要提起死者的頭來,吮吸一口新鮮的血液吧,這是這肉場過道中的一幅畫,《呂岑》,哎,全是戰爭,比較自己起來還算能跑,還有什麼不好。
他又聞到一陣香奈兒的味道,和剛才的香粉味不同,多了一絲嫵媚,那陌生人推開房門,邀他進去,廉楓在門口猶豫了片刻,始終不願意踏入房間。“嘿,進啊,進啊。”很多人都催促著,臉上都堆滿了笑,看客,老闆,紅烊烊地瀉了一片毯子的顏色,奢華的床褥,金漆的四壁,英漢大字典躺在地上,現在腦中卻全是英俄德法的暴雪,卻生癡癡地冒出濃重的紅糖心,多麼想抿一口,封住自己的嘴唇。
果然是有個女人來封住自己的嘴唇了,生薑的味道,刺激、幹烈,廉楓身體一顫把女人推開,那女人細軟軟地說:“進去啊,進去啊,你不是很想要嗎?”廉楓回頭看了一眼那房間的陳設,那女人又說了,“來啊,來啊,你瞧瞧你的手心,全是汗了。你沒欲望麼?我的好哥哥,來啊,來啊。”
廉楓再也忍受不住,只聽到又有曲子響起,“寂寞綰青絲……誰顧!曉風殘月。人間多少的哀怨。天涯飄泊!傷心淚滴。”他把那女人推得遠遠的,一個勁跑出去,圈套,圈套,那女人面帶忿怨,帶著人嘻嘻笑笑追上來,鬼魅般的,戰慄,不好,廉楓錘開鎖閉的大門,一腳踩到蛤蟆身上,滑了一跤,臊,臊,毒,滑,他摔在地上,頭腦暈脹,夜色濃得就像是網,星雲就是獠牙!薑,紅酒,蛋撻,起司,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只是回過神來,自己已經站在天臺樓頂上,一隻腳已經踏出去半步。
廉楓迅速把腳收回來,趔趄一倒,終於醒過來,他只能繼續跑,第二次醒過來時就是現在了。
廉楓迅速爬下床,夜色已經要來臨,只是他身子動彈不得,怎麼回事,一睜眼,自己還在床上,面對這無雙的世界,又有心中不免的悲哀,自身的靈魂被刳割成何等田地,他痛苦地一叫,一喊,身子竟然能動了,他終於坐起來,身子空靈許多,夜才真的到來,可比起白天,這讓他除了唏噓,還有輕鬆。
一股的濃豔的迷幻,頭上全是燈紅酒綠的肉場。肉場,全是呻吟和濫叫,廉楓敏銳,看得清,像是鎏金的彩,自己心腸怦怦亂跳,濕熱的臟器!廉楓卻止不住地走進去,迅速被一片香粉味迷了眼, 就像是熾烈烈的紅酒配上蛋撻和起司的色調,淩亂,豔麗,一隻野獸般的陌生人迅速摟住他的脖頸,拉他進房去,廉楓看不真切,只知道四處都是掛滿妖豔的披肩,樓梯口還有人在迷醉,易開罐迸發出香檳般的洶湧。他知道有首歌,加州旅館,加州旅館,這畢竟不是加州,也沒歌中說得那麼恐怖。可如果是真的呢?抬頭看一眼這耐舊的題牌,是從幾十年前留下來的,從黑色的十年中活過來的,可現在這裡卻變成了這樣的肉場,黑色的殘存與彩色的豔麗妖嬈雜合,媾和,妥協,他不敢再想黑了,死的肅穆的顏色。
他想起布呂歇爾的騎兵,鎧胄生輝的歐洲大陸,阿爾卑斯山,高加索山,都有用刀擦出的磨進骨頭的聲音,吱吱呀呀,全是粉齏,那些聖騎士要提起死者的頭來,吮吸一口新鮮的血液吧,這是這肉場過道中的一幅畫,《呂岑》,哎,全是戰爭,比較自己起來還算能跑,還有什麼不好。
他又聞到一陣香奈兒的味道,和剛才的香粉味不同,多了一絲嫵媚,那陌生人推開房門,邀他進去,廉楓在門口猶豫了片刻,始終不願意踏入房間。“嘿,進啊,進啊。”很多人都催促著,臉上都堆滿了笑,看客,老闆,紅烊烊地瀉了一片毯子的顏色,奢華的床褥,金漆的四壁,英漢大字典躺在地上,現在腦中卻全是英俄德法的暴雪,卻生癡癡地冒出濃重的紅糖心,多麼想抿一口,封住自己的嘴唇。
果然是有個女人來封住自己的嘴唇了,生薑的味道,刺激、幹烈,廉楓身體一顫把女人推開,那女人細軟軟地說:“進去啊,進去啊,你不是很想要嗎?”廉楓回頭看了一眼那房間的陳設,那女人又說了,“來啊,來啊,你瞧瞧你的手心,全是汗了。你沒欲望麼?我的好哥哥,來啊,來啊。”
廉楓再也忍受不住,只聽到又有曲子響起,“寂寞綰青絲……誰顧!曉風殘月。人間多少的哀怨。天涯飄泊!傷心淚滴。”他把那女人推得遠遠的,一個勁跑出去,圈套,圈套,那女人面帶忿怨,帶著人嘻嘻笑笑追上來,鬼魅般的,戰慄,不好,廉楓錘開鎖閉的大門,一腳踩到蛤蟆身上,滑了一跤,臊,臊,毒,滑,他摔在地上,頭腦暈脹,夜色濃得就像是網,星雲就是獠牙!薑,紅酒,蛋撻,起司,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只是回過神來,自己已經站在天臺樓頂上,一隻腳已經踏出去半步。
廉楓迅速把腳收回來,趔趄一倒,終於醒過來,他只能繼續跑,第二次醒過來時就是現在了。
廉楓迅速爬下床,夜色已經要來臨,只是他身子動彈不得,怎麼回事,一睜眼,自己還在床上,面對這無雙的世界,又有心中不免的悲哀,自身的靈魂被刳割成何等田地,他痛苦地一叫,一喊,身子竟然能動了,他終於坐起來,身子空靈許多,夜才真的到來,可比起白天,這讓他除了唏噓,還有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