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花與夾竹桃
愛情應該是什麼樣子呢？十幾歲的時候， 少年的心裡覺得它應該就像夏天裡的一朵梔子花， 花開時轟轟烈烈，
01
昨夜， 我夢見自己又回到了高中時代。 恍惚中， 我站在那棟老舊的三層宿舍樓前， 沿著樓梯一級一級走上去， 可以聞到舊式宿舍樓的類似樟腦丸的味道， 陽光明晃晃地照在水泥地板上， 靠欄杆一側的水池裡， 有人忘記了關水龍頭， 自來水狠狠地敲打在鋪著白色瓷磚的水槽裡， 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沿著長長的走廊一直走到三樓向樓頂轉彎處的窗戶那裡， 伸出頭去， 看了一看， 還好， 那一棵夾竹桃樹還在， 那一片梔子花叢也還在。
“叮鈴鈴鈴！”早上下自習的鈴聲響起， 我端著從食堂打回來的早餐， 回到宿舍。 吃完飯離正式上課還有一段時間， 把昨天換下來的衣服拿出來洗一洗， 或者和室友們打鬧一番， 或者爬到上樓頂的轉彎處， 那裡有一扇窗戶， 窗外有一棵碩大如蓬的夾竹桃樹， 初夏時開了滿樹的紅花， 透過窗戶向下望去， 像披了一塊雲錦似的。 視線再往前些， 就是一片整齊的梔子花樹， 頭天看多還是青綠的花苞， 第二天已經開了許多。 腴白的清涼的重瓣梔子花， 不用靠近細嗅， 仿佛已經聞到了它的濃郁的香氣， “不勝香力”的人只怕要暈倒。
再過十分鐘， 就可以看見一個女孩子經過這一棵夾竹桃樹， 走到那一片梔子花叢下。 我看看時間， 閉著眼睛在心裡默數， “十九八七、四三二一”， 再睜開眼， 果不其然， 她真的出現了。 那女孩子穿著一件月白的衫子， 手裡抱著一本單詞書， 在燦若雲霞的夾竹桃樹下， 走向梔子花叢。 我知道她一定又在那裡背單詞了。
霧氣漸漸散了， 梔子花在早晨的陽光裡顯出乾爽的樣子來。
“你在這裡做什麼？”聽到室友在背後叫我的聲音， 我嚇了一大跳， 無來由的， 做賊心虛一般， 先把臉紅了一半。
“沒什麼， 沒什麼。 ”等搪塞過去， 打發走室友， 再去看時， 那女孩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02
愛情故事裡的開頭總是這樣的吧。 說不清楚是怎樣的一個因由， 一個人懷揣著對另一個人的秘密的心思， 也許她知道， 也許她裝作不知道， 在兩個平行的時空裡， 彼此相安無事。 但是現實生活中沒有這樣的浪漫的開始。
有一天早上， 我的一條褲子不小心掉到陽臺下去了。 也許我根本盼望它掉下去吧。 我順著那棵夾竹桃樹的方向， 一路找過去。 只見夾竹桃花落了一地， 滿目盡是緋紅， 看去有一種凋落的美。 終於找到那條褲子， 卻見那女孩子慌慌張張地跑出來， 我心想著和她打一個招呼，卻見她滿臉飛紅，飛快地跑過去了。
正在納悶著，我看見一個男生從那片梔子花叢中走出來，這個男生我見過的，他是學校的升旗手，萬眾矚目的焦點人物。那男生抹了一抹嘴唇，帶著一臉曖昧的笑，看了我一眼，從我的身邊走過去了。
我立刻明白過來，他們一定是在這裡約會。
那時我對於男女之事已懵懵懂懂有所瞭解，但是對於這一類的事情也是第一次碰到。我為自己的唐突感到非常懊惱。
第二天，我收到一封信，是一個女同學給我的，沒有郵票，打開來，裡面只有一張字條，上面寫著：“求求你千萬別說出去。”看得出來，是一個女孩子的字跡。
我懂得她的擔憂，我們學校向來以嚴格聞名，明令禁止學生談戀愛的，何況那個男生是學校裡沖重點大學的種子選手，在升學這個節骨眼上，是不能出任何差池的。我當然不會說出去。
但是這件事情不受我的意志控制，很快地傳開了，幾乎是一夜之間，全校師生都知道了，大家都在背後討論這件事情，甚至出現了不堪入耳的種種描述。
有一天，我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攔住了前路，我一看，不是別個，正是在夾竹桃樹下撞見的那個女孩。有一些時日沒見她了，她好像變得憔悴了，我聽見她大聲指責我：“你為什麼出賣我？”
“我什麼都沒有說啊。”
“你還敢狡辯，如果不是你說的，還能有誰，都是你，害得我們分手了。”
我忽然感到臉上火辣辣地挨了一巴掌，正待要發作，只見那女孩子已轉頭哭著跑開了。
我感到非常冤枉。
03
沒有一種範本可以提供愛情應該的樣子。我們所有的驕傲與自卑，堅強與脆弱，都是因為青春。如果回到過去，我們所有的人，未必會比現在更聰明。
這件事情以女孩子轉學到另一所高中結束。但是很快地，我聽說那個男孩子又有了新的女朋友。然而我已無暇顧及，因為這之後不久我生了一場長長的病，幾乎耗盡心氣，喝了許多的藥，才終於好起來。
後來我在書裡讀到，夾竹桃是有毒的，且毒性劇烈。那麼美的花，長青不敗地開，誰會想到它是那樣的一種本質呢？
夏天結束前，我掐了一束梔子花，用清水養在吃飯用的搪瓷缸子裡，在嘈雜的宿舍裡，人聲喧鬧中，依然可以聞到它的香氣撲鼻而來，未開的花苞也打開來，這樣一直活了一個星期，才慢慢變得枯黃，香氣變得委頓，終於扔掉了。
以後還見過那個女孩子一次，卻已經是在高考後複查錄取志願的時候。在縣城的教育局裡，上下樓梯的時候，剛巧遇見了，我看見她把兩隻眼睛哭腫得像兩隻桃子。我知道走到這一步，到教育局來調劑志願，一定是因為第一志願沒有錄取，我心裡何嘗不是跟她一樣的難過。但是在錯身而過的時候，我還是擠出了一個笑容。她也微微地愣了愣，很快地說了一句：“對不起，當年的事情錯怪你了，其實是他自己說出去的。”
這故事對於我來說好像一個隱秘的洞口，我捂著它，就像捂著我的傷疤。現在我終於把它說了出來，也還抱著講述一個不相干的人的故事的口吻。少年的愛情開始總是不動聲色，以為必定濃墨重彩，其實放在時間的長河裡來看，也不過輕描淡寫的一筆。如果說我懷念它，那也一定是因為對於青春的一去不復返多過於愛情本身吧。
新書《微笑向暖，安之若素》，當當網有售
故事丨那些堅強到讓人心疼的姑娘
《東京女子圖鑒》：女性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正在納悶著，我看見一個男生從那片梔子花叢中走出來，這個男生我見過的，他是學校的升旗手，萬眾矚目的焦點人物。那男生抹了一抹嘴唇，帶著一臉曖昧的笑，看了我一眼，從我的身邊走過去了。
我立刻明白過來，他們一定是在這裡約會。
那時我對於男女之事已懵懵懂懂有所瞭解，但是對於這一類的事情也是第一次碰到。我為自己的唐突感到非常懊惱。
第二天，我收到一封信，是一個女同學給我的，沒有郵票，打開來，裡面只有一張字條，上面寫著：“求求你千萬別說出去。”看得出來，是一個女孩子的字跡。
我懂得她的擔憂，我們學校向來以嚴格聞名，明令禁止學生談戀愛的，何況那個男生是學校裡沖重點大學的種子選手，在升學這個節骨眼上，是不能出任何差池的。我當然不會說出去。
但是這件事情不受我的意志控制，很快地傳開了，幾乎是一夜之間，全校師生都知道了，大家都在背後討論這件事情，甚至出現了不堪入耳的種種描述。
有一天，我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攔住了前路，我一看，不是別個，正是在夾竹桃樹下撞見的那個女孩。有一些時日沒見她了，她好像變得憔悴了，我聽見她大聲指責我：“你為什麼出賣我？”
“我什麼都沒有說啊。”
“你還敢狡辯，如果不是你說的，還能有誰，都是你，害得我們分手了。”
我忽然感到臉上火辣辣地挨了一巴掌，正待要發作，只見那女孩子已轉頭哭著跑開了。
我感到非常冤枉。
03
沒有一種範本可以提供愛情應該的樣子。我們所有的驕傲與自卑，堅強與脆弱，都是因為青春。如果回到過去，我們所有的人，未必會比現在更聰明。
這件事情以女孩子轉學到另一所高中結束。但是很快地，我聽說那個男孩子又有了新的女朋友。然而我已無暇顧及，因為這之後不久我生了一場長長的病，幾乎耗盡心氣，喝了許多的藥，才終於好起來。
後來我在書裡讀到，夾竹桃是有毒的，且毒性劇烈。那麼美的花，長青不敗地開，誰會想到它是那樣的一種本質呢？
夏天結束前，我掐了一束梔子花，用清水養在吃飯用的搪瓷缸子裡，在嘈雜的宿舍裡，人聲喧鬧中，依然可以聞到它的香氣撲鼻而來，未開的花苞也打開來，這樣一直活了一個星期，才慢慢變得枯黃，香氣變得委頓，終於扔掉了。
以後還見過那個女孩子一次，卻已經是在高考後複查錄取志願的時候。在縣城的教育局裡，上下樓梯的時候，剛巧遇見了，我看見她把兩隻眼睛哭腫得像兩隻桃子。我知道走到這一步，到教育局來調劑志願，一定是因為第一志願沒有錄取，我心裡何嘗不是跟她一樣的難過。但是在錯身而過的時候，我還是擠出了一個笑容。她也微微地愣了愣，很快地說了一句：“對不起，當年的事情錯怪你了，其實是他自己說出去的。”
這故事對於我來說好像一個隱秘的洞口，我捂著它，就像捂著我的傷疤。現在我終於把它說了出來，也還抱著講述一個不相干的人的故事的口吻。少年的愛情開始總是不動聲色，以為必定濃墨重彩，其實放在時間的長河裡來看，也不過輕描淡寫的一筆。如果說我懷念它，那也一定是因為對於青春的一去不復返多過於愛情本身吧。
新書《微笑向暖，安之若素》，當當網有售
故事丨那些堅強到讓人心疼的姑娘
《東京女子圖鑒》：女性真正想要的是什麼？